“你不是只在贴命——你是在帮她们找回自己。”
“她们不是欠你场子的,是欠自己一个交代。”
“我们收的,是她活过的证据。”
“我们贴的,是她命里说不出的话。”
那天夜里,飞星账务墙边,又多了几个新来的人。
这次,不是小姐,不是厂妹。
是记者。
莞城一家地头小报的线人,带着相机,带着采访本,一页一页翻模组,看得目瞪口呆。
他一边拍,一边嘀咕:
“这不是夜场丑闻,这是命的档案馆。”
“谁说她们就是陪酒的?”
“她们是活得比我们都硬的女人。”
“你以为她们只会笑,其实她们忍了太久。”
“这面墙,才是真正的江湖。”
当天晚上,《莞城都市快报》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栏目里,登出一篇短文:
《她们不是账单,是人命》
在飞星厂区,有一面模组墙。
上面贴着一张又一张,夜场、厂区、黑夜与人心交织的命账。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请为我发声”的口号,只有一句句亲笔写下的记录。
有人说,这只是一场舆论闹剧。
可我们看见了,那一张张模组上——
有姑娘写:“我不想再忍。”
有姑娘写:“我活着不是为了陪酒。”
有姑娘写:“我死之前,想有人听我说句话。”
而这面墙,给了她们这一句机会。
飞星贴的,不是纸。
是命的轮廓,是她们不敢说出来的夜,是她们没敢撑完的命。
有人说,她们是小姐。
我说,她们是比你我更有种的命。
这篇文章,第二天早上刷爆整个莞城夜场同行圈。
紫都、绿海、皇朝的调度疯了一样抓人删帖。
但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更多的人开始跑到飞星墙下——
她们不是来围观。
她们是来贴自己的命。
陈北那天走出账务室,看到墙前排了两排人。
没有哭,没有喊冤。
只有一句话,一句接着一句在重复:
“我要写。”
“我也写。”
“写我那天。”
“写他干的事。”
“写我命里的那道口子。”
墙下越排越多人。
写账,贴账,收账,归档,编号,压膜,存原件。
飞星厂门口的流程,比街对面的派出所还规整。
一天下来,模组编号跳到N072。
每一张纸,都像是夜场这些年来积的烂账,终于有人来收了。
模组墙这边,陈北刚处理完一份来自“夜色场”新小姐的模组,纸角都还带着手汗。
内容不多,整张纸只有四行:
“那晚他掐我脖子。”
“我怕得发抖,他说我装。”
“我哭了,他说——你不就值这点。”
“我想活成点别的,所以我写。”
陈北写完模组编号、归档信息后,站起身,自己拿着胶纸走出去贴。
他没喊人帮忙。
他说:
“这姑娘第一次想做个人,我就的亲手贴。”
“不是她自甘堕落,是你没人帮她撑一把。”
“她不是破罐子,她只是没人接过。”
墙下贴模组时,来了一拨人。
这次,不是记者,不是小姐。
是紫都场子调度带的人。
穿着西裤皮鞋,站门口。
带头那人脸熟,叫廖森,以前是紫都老账务组的副头,现在兼着调度和外联,专门干收场子风头、掐小姐出口那种事。
他往模组墙前一站,直接开口:
“陈北——你想干嘛?”
“你飞星一个小厂子,什么时候成了判官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在掀锅。”
“你把她们写出来,是想逼我们一个个下跪认错?”
“你要是敢再贴——”
啪!
陈北直接把手上那张模组啪的一声压墙上,铁钉咔咔两下,钉死。
贴完才慢慢回头。
一句话都没带火气:
“不是我在贴她们。”
“是她们来找我们贴。”
“她们写,是因为你们不听。”
“她们贴,是因为你们不认。”
“你说我在掀锅?”
“那你告诉我——她们那一晚的血,那些流过的泪,是不是你们压下来的?”
“你要是早听了,我今天还轮不到动手。”
“你不收她的命,我们收。”
“你不替她写那晚的事——我们替她记。”
“你不想她说出那句话,就别逼她哭着写。”
“你嫌她们破,那你当初怎么就那么愿意掰开她?”
“你把她逼到墙下了,怪我给她张纸?”
“她能写,是你给她的罪。”
“她敢贴,是我们给她的命。”
“你说我是判官?”
“那我就判你一条——做人不配。”
廖森被骂得脸都僵住,咬着牙:“陈北,你别太嚣张。”
“你今天贴她们,明天就有人贴你。”
“你有命收账,未必有命花。”
陈北点头,嘴里那根烟一弹,正好落在对方皮鞋上。
“你要真有这本事,就来。”
“我不怕被贴——因为我没干见不得人的事。”
“你怕,是因为你知道她们写的,全是真的。”
“你敢吼我,不敢回那张账,是因为你明知道——你欠了。”
“你想用命压她们?”
“那我就让她们的命,贴你脸上。”
廖森脸色铁青,骂了一句“疯子”,转身走了。
但他走得快,墙上的纸贴得比他走得还快。
五分钟后,N073上墙——
内容是去年紫都场一位名叫“琪琪”的小姐写的,没敢投,今天补档。
模组最后一句话:
“廖调在场,我当时喊了三次救命,他装没听见。”
“那天我喝了八瓶酒,吐了三次血。”
“现在我写出来,不是要赔,是要让他知道——我没忘。”
这张一贴,围观的小姐炸了。
“琪琪那时候喝酒喝到胃穿孔,调度还逼她第二天来上班!”
“原来是他?原来就是廖森?”
“操,他居然还敢来飞星门口叫嚣?”
“他不死,她们命就一直断。”
模组贴完五分钟,墙下十几个姑娘自发站成一排。
她们没拿喇叭,也没喊口号。
就那么站着。
像送葬一样。
送的是——那些她们憋了好多年的话。
她们不是破罐子。
她们只是以前从没被接住过。
而飞星,是她们活下来的第一双手。
模组墙第三层已经快贴满了。
从N001到N079,没有一张是重复的。
没有一张,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