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怕被封台,你是怕没人信你。”
婷婷鼻子一抽,点了点头。
“从现在开始,咱飞星这边,不靠场子那边给你面子。”
“你只要写得出清楚的单子,飞星就敢帮你写上你应得的账。”
“不是护你,是认你。”
那天晚上,婷婷走的时候,跟沈兰说了句:“姐,我这回真觉着,飞星不是白账,是命账。”
沈兰点了点头,轻轻说:“别把命交给那些系统。”
“你现在账写得明白,自己也能活明白。”
厂里夜里下了点小雨,陈北坐在账务室没走,一直看着桌上那张白纸发愣。
这张纸上写的不是数字,是一个小姐认自己活过的痕迹。
账,不止是账。
也许从这一晚开始,他陈北的账,不光是认人做错了什么。
更是——谁不该被白冤着。
而谁,能被他从账里拉出来,站住。
第二天一早,菜素揉着眼睛来上班,刚进账务室就看见陈北坐那没动,桌上那份档案还打开着,白纸边角翘起来了,像是一夜没合上。
“你没睡?”
陈北“嗯”了一声,没接话。
“你昨天那套‘服务账模组’真整上了?”菜素坐下来,把茶杯盖打开,“你这不是搞厂,是搞纪检。”
“比纪检狠点。”
“咋说?”
“纪检管谁犯了事,我这管的是——谁不认错就的贴上。”
菜素听完,没笑,只是点了点头,“你干了这事,那小姐们以后还不的全来飞星报到?”
“她们不来,我们也不管。”
“那婷婷这算是试点了?”
“不是试点,是第一人。”
“那你替她写这账,她算你什么人?”
陈北没吭声,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你说话。”
“她是我客户。”
“客户?你这口气说得跟律师似的。”
“我们不就是干这个的?”
菜素愣了几秒,忽然笑了一声,“行啊哥,你都给自己整出职业操守来了。”
陈北合上那份档案,“她来找我们,是认账,不是认情。”
“这话我记下了。”菜素站起来,“等你哪天真动情了,我就拿这句堵你。”
“你敢堵,我就让你干污水岗。”
“那我宁愿你单身一辈子。”
说着话,陈北站起来,“中午出去一趟。”
“去哪?”
“紫都。”
“干嘛?”
“送单子。”
“你亲送?”
“人家请我们看场子,我们做完事,报告不送过去,成什么话?”
菜素没再说什么,只是从桌角把那份封好的C-001拿起来,用文件夹包了包,递给他。
“你要真送,就得送到点子上去。”
“找谁?”
“别找账房了,找金花。”
“她现在在紫都?”
“昨天刚回来,今早应该在。”
陈北点头,收好东西,转身出门。
上午十点半,紫都后场。
金花正在办公室里翻新来的账本,听见门口有人喊,说是飞星的陈北来了,手里拿着东西。
她放下笔,抬了下手:“让他进来。”
陈北一脚踏进去,站得直,衣服也整整齐齐的,一副办正事的样子。
“来干嘛?”
“送账。”
金花挑眉:“紫都的?”
“302号台,婷婷那单。”
金花没接,只看着他,“你以为这单有必要写?”
“有。”
“你要是不写呢?”
“她就只能自己挨。”
“你写了,她就能翻身?”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翻身。”陈北平静道,“但我知道她不会再被那张错账盖一辈子。”
金花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桌面,“你最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想多没用,但写清楚有用。”
“你是不是觉的你现在飞星账贴的多了,就真能改了夜场的规矩?”
“改不改的了我不敢说。”
“我就问你,你一个厂里出来的,替一个小姐写账,你觉的你是谁?”
陈北看着她,没说话。
金花继续逼问,“你是她谁?”
“我是她账务员。”
金花盯着他看了几秒,最后一挥手,“行,你放下吧。”
陈北把那份文件放在桌上,“不是我写的,是她自己写的,我们只代保。”
“她写的?”
“我们只签字。”
金花没再说话,翻开那份纸看了一眼,是婷婷一笔一划写的过程说明,每一条后面都标了时间点。
签字:婷婷
代保机构:飞星账务组
落款日期清清楚楚。
金花盯着最后那行字看了几秒,突然笑了笑。
“你这是想让她站起来。”
陈北点头,“她不站起来,以后没人敢信账。”
金花合上文件,“你真当账能让人站住?”
“站不住就坐着,但不能趴着。”
“你这人啊……”
金花没说完,手里拿着文件,轻轻一拍桌子,“行,账我收下了。”
“你回去告诉婷婷,台她还能站,但下次再出事,就不是账能保的了。”
陈北点点头,转身走了。
刚出门,正好撞见沈兰从走廊那边拎着饭盒回来,一见他就停下了。
“你来干嘛?”
“送东西。”
“什么东西?”
“客户资料。”
沈兰盯着他看了一下,没问下去。
“吃饭了吗?”
“还没。”
“那你等我一下,我回宿舍拿个勺子,一起吃。”
陈北没动,站在那等了几分钟,沈兰又回来,两人坐在紫都后场的小台阶上,拿着饭盒,一人一口地吃着。
饭是青菜炒蛋,白粥,简单,但不难吃。
“婷婷谢谢你。”
“我没帮她,是她自己写的账。”
“你帮她贴出去,就是帮她。”
“那你以后是不是也得写自己的?”
沈兰一顿,咬着勺子没说话。
“你要是想写,就写。”
“我不敢。”
“那你就等着,有一天你敢了,你就来找我。”
“到时候你会帮我?”
“我不会帮你。”
沈兰抬头看他。
陈北把最后一口粥咽下去,“我不是你男人。”
“但我飞星账务组,不认感情,只认账。”
“你要能写清楚——我就敢收。”
紫都后场那口小台阶,刚晒到中午的太阳,一点不晒人,反倒像是落在骨头里,烫得发困。
沈兰听完那句“我就敢收”,没接话,也没动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