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听完直接站起来:“啥意思?我们还的交保护费?”
“不是保护费。”胡子坤也不急,“意思意思。你懂。”
陈北没吭声,拿出公文袋,把台单重新折好,按上红章,放回原位。
他起身:“我们只查账,墙上贴的也是数字,不是脸。队长要面子,飞星也要规矩。账上有错误,我们出单;账上干净,我们贴个‘清账红榜’。茶水费的事,我们不能签。”
“不能签?”胡子坤脸色也有点冷下来了。
“你要是觉的不合适,那我们今天不查,直接走。”陈北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胡子坤没拦,盯着他们背影看了几秒,忽然说了句:“行,先这样。”
陈北没回头,陈飞却嘴角扯了扯:“你也不怕的罪人?”
“怕。但我更怕墙上那张纸被人撕了第二次。”陈北吐了口气,“咱们在这地界混,就的比人更讲规矩。”
从粉红记出来,已经快午夜。
回到厂,阿敏正蹲在公告墙下面,一张张在抄模组。她看见他们回来,站起来抖抖手:“今晚没贴新单?”
“这单没贴。”陈北从包里抽出刚才盖过章的白纸,“但后天会贴。”
“又在憋一手?”
“不是憋。”陈北把纸递过去,“这叫做备案。”
“你总搞这些——花活。”阿敏笑着说,“我都快记不住你这些规矩了。”
“你不用记。”陈北说,“你只要知道,墙上贴的数字,是你们自己的命。”
阿敏听完没笑了,低头去整理刚刚那几张纸。
陈北往宿舍走,一路上厂灯零零散散还亮着,远处车间还有两台机器在转。
他拐进工具房,从抽屉里翻出备用的小号出单机,坐下,一边吃着冷掉的烧鸡,一边把手头还没录的那几张小姐对账单,一个个打出来。
空气里都是纸张和打印头的味。
夜里十一点五十六分,陈北把最后一张小票塞进模组,钉在红框里。
编号是:X-样单-0612-P。
没有队长的名字,只有金额、时间、小姐编号、签字模糊。
第二天一早,菜素就跑到公告墙前蹲着。
他低着头,用抹布一点点擦那俩烟灰印,嘴里骂骂咧咧:“不撕纸就不错了,开始踩灰了,真把这当公厕墙了是吧。”
陈北站在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他把文件袋夹在腋下,脚步没停,直奔厂办公室。
昨晚那单台单,签字模糊、茶水费未交、账房态度不清,胡子坤临走一句“先这样”,陈北也知道,后头指不定要出事。
果然,早上九点刚过,厂里的BB机就响了。
“振五下。”陈飞把BB机丢桌上,“你的人。粉红记。”
陈北接了公话,那头传来账房的声音:“204小包厢,又出事了。”
“说。”
“你们昨天刚查完,那客人今晚又来了。”账房压低了声音,“这回点的是同一个小姐,但半路换了酒,客人说他不点酒,是小姐代点的。”
“酒单有签名没?”
“有,但模糊。和昨天一模一样。”
陈北没吭声,记了编号,挂了电话。
“又来?”陈飞啧了声,“我说过吧,这客人就是冲你来的。”
陈北边写边说:“这种单子要出两次,说明是钓鱼。”
“那你还去?”
“去。”陈北合上本子,“这次我带着录像机。”
“录像机?你哪来的?”
“黄工的,厂监控不用的那台,改装过,可以录一小时。”陈北站起来,“拿来,就今晚。”
晚上十点四十,陈北和菜素、陈飞三人再次进粉红记。
这次没走后门,直接从正门进。门口的领班愣了一下,赶紧迎上来:“几位,今晚?”
“看单。”陈北亮出“飞星厂协查牌”,冷着声音说,“204包厢,今天几点进人、几点点酒、酒单谁拿的,统统拿来。”
领班愣住了,不敢说话,赶紧跑去喊账房。
几分钟后,胡子坤来了,脸色不好看。
“不是说好了么?”他压着声音,“查账可以,但你别每次都整的跟抄家一样。”
“账上有鬼,不查怎么行?”陈北声音不大,但一句一句怼的清楚。
胡子坤也不是没脾气,冷笑道:“那你自己看吧,出了事别怪我不提醒你。”
陈北没搭理,带着人直接进账房。
账房已经把台单、酒单、出单联都准备好了,桌上摊着,签字还是那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录像。”陈北把改装的录像机摆在桌上,“现在开始,对单、确认、录入流程,全程记录。”
没人说话,空气一度很压抑。
菜素开始逐一对酒单,陈飞站门口看走廊,陈北则盯着每一张单据背后的时间戳。
五分钟后,对完了。
陈北写了一份“疑义台单记录单”,贴上红章,夹进文件袋。
“你们老板要问,就说今天是我们飞星厂自己来做内部记录,不影响营业。”
说完,三人起身离开。
刚走到楼梯口,204包厢的门“砰”一声开了,里面一男一女拽着出来,男人脸色难看,嘴里骂骂咧咧:“你们这场子怎么回事?我不就点两瓶酒,至于这么较真?”
女人低着头,应该就是那个小姐,穿的妖艳但神情僵硬。
陈北看着他们,没说话。
但陈飞悄悄掏出小相机,咔嚓一下。
男的扭头就要上来理论,被领班一把拦住。
“你想干嘛?”
“偷拍老子?”
陈北挡在前头:“你要是真觉的冤,大可以找老板说清楚。我们是对账,不是蹲点。”
“老子不怕!”男人大声喊,“老子就是觉的不爽!”
“你不爽的不是我们,是你账单上签了字还想赖。”陈北说完,转身就走。
后头吵声继续,陈北没再理。
出了场子,三人上了三轮,菜素一边翻着拍的照片,一边说:“你看这男的,是不是昨晚那个?”
“差不多。”陈飞说,“脸我记的,但名字我们不能挂。”
“对。”陈北点了点头,“我们只挂单号,不挂人名。”
“但这样搞下去,队长真要炸了。”菜素说,“你这是把他脸一晚揭三回。”
“所以我们才要留证。”陈北看着前方,“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瞎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