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多,带了份资料,扔桌上就开口:“金花姐说了,现在紫都账务吃不准,想让你们飞星帮忙理一轮单。”
“外面说你账压得稳,小姐们也愿意挂你账,但我们场子里没人敢拍板。”
“你们飞星要是能理这次,我们考虑长期合作。”
陈北没立刻答应。
拿起那份资料翻了几页,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你这流水是手填的?”
“对,模妹自己写,账房签字。”
“对不上怎么整?”
“对不上就对不上呗,反正模妹也不敢吭声。”
陈北把资料丢回桌上:“你这不是账,这是凑数字。”
“我不是来给你们补贴的。”
阿邦脸上笑容一僵:“陈老板,我这次是带诚意来的。”
“金花姐说了,你要是点头,我们账房那边空出一个口子,专给你飞星走。”
“你飞星这边不是也在搞账务帮?夜场这块,你不可能不碰。”
“既然早晚要碰,不如现在就上车。”
陈北没说话,盯着那堆纸看了几秒,起身走到门边,把铁门拉开一条缝。
“阿邦,你回去跟金花说,我飞星厂现在忙,没空搭理你们紫都那一滩烂账。”
“她想让我插手?可以——”
“把紫都账务总表给我,不是这个手抄的小账。”
“我看得明白,才谈下一步。”
阿邦脸色拉了下来:“陈老板,你别不识抬举。”
“夜场这块你不接,迟早别人接。”
“到时候小姐们不认你账,你飞星挂什么墙都没用。”
陈北转头看着他,语气淡得像开水,“我从来不求谁认我账。”
“我只怕有人不认死账。”
“你要是真有心,就按我说的去准备。”
“不然你下次来,就别进门了。”
阿邦盯了他几秒,冷哼一声,转身出门。
门口陈飞早等着了,见那人出来,下意识就想跟。
陈北一把拽住他。
“别动。”
“你当这是打群架?现在这年头不是谁凶谁赢。”
“要赢,是要有人吃瘪,还得憋着不吭声。”
“你哥我现在就在憋这口瘪。”
陈飞低头:“明白了哥。”
“这口气憋完,就是出手的时候。”
下午,沈兰又过来了。
一进门就把门关死,声音不高,却压得慌:“你让紫都那边的人吃了闭门羹?”
“吃了。”
“你疯了?”
“你以为金花真想给你送账?她这是在试你底线!”
陈北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我知道她是我。”
“我也在试她。”
沈兰盯着他半天,走到窗边,背对着说:“你是想立规矩。”
“可你知道吗?金花最烦的就是别人给她立规矩。”
“你再硬下去,她就要动真格了。”
陈北坐回椅子:“她要动,我也不躲。”
“我不怕她。”
“我怕——我动了她那口饭,她反过来动我厂里的人。”
“你想拦?”
“我拦不住。”
“所以你得站我这边。”
“你不是一直说你不想飞星出事?”
沈兰回头:“你要我做什么?”
陈北看着她:“盯住紫都,盯住金花。”
“我要知道她下一步是往哪打。”
沈兰没点头,也没拒绝。
只是站了几秒,轻轻说了句:“我替你打听。”
“但你别指望我真能挡得住她。”
“金花那人,要疯起来,连自己都打。”
说完她就走了。
陈北坐回桌前,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份“夜账资料”。
菜素走进来:“你真想碰夜场?”
“现在不碰,以后会来不及。”
“她们现在还让你选,是你还没威胁到她们。”
“等你真成了规矩,她就不来谈了,她来拆。”
菜素点头:“我懂了。”
“所以你要我准备夜场账务模版?”
“对。”
“我们现在就做。”
“但不发,不贴,不公开。”
“只留一套,等金花第一刀落下的时候——我们再把这套账砸过去。”
“让她知道,她砍不掉我们。”
菜素站直了身:“那我动手了。”
陈北点头:“动吧。”
风从厂区外绕进来,吹的账务板轻轻晃了一下。
挂在最底下一格的那张名单还空着。
没人去填,也没人敢动。
张继财站在楼道口,看了一眼那格,抽着烟,鼻子发涩。
他知道,那一格,还在等他。
但现在,不止他要争。
飞星厂——马上不只是厂的事了。
还有夜场那边,一整口黑账正扑过来。
菜素动手那晚,直接搬了两箱废账,窝在宿舍后面的小杂屋,贴着塑料布拉了一张长桌,一边吃泡面一边撸模板。
他翻的飞快。
这些年夜场小姐挂账的记录,他手里积的不少,沈兰之前偶尔也会交点样本给他。
那玩意真不算账,就是流水上的“猜数字”游戏。
“打赏800,返利120,场子抽水300,剩下的没写。”
“进场台费一百,小姐提三十,点酒走公台——那你到底谁给谁记?”
菜素骂骂咧咧写着。
三天后,一份《夜场账务简版模组》被贴在飞星账务室的墙角。
没人能看见。
但陈北自己抄了一份,锁进了抽屉。
他说:“我们不碰夜场,但我们得看得懂夜场。”
“她们都不会算账,我们就得能帮她们算。”
“等夜场真有事,第一个来找你的,就是被扣钱的小姐,不是账房。”
同一天,紫都夜场出了事。
一个叫“芳姐”的小姐,在厕所割了手腕。
原因很简单——三天流水丢了一千多块,场子不给解释,账房说是“写错了”,没办法。
人没死,但闹得挺大。
金花按住了舆情,没让消息传出去,但沈兰还是第一时间知道了。
那天晚上,她在陈北门口站了三分钟,最后还是推门进了。
“紫都出事了。”
陈北抬头。
沈兰说:“一个模妹,割腕了。”
“你不是要账单副本吗?我带了。”
她从包里抽出一张对折的账单。
“这一页,是那个小姐那几天的流水。”
“你自己看。”
陈北接过来,盯了几秒,皱眉:“这一栏的返款数字不一致。”
“她当天三台,打赏有九百,最后只记了五百。”
“谁签的?”
沈兰指了指底下那个章:“魏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