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时候快下班,老板刚锁门,一看有人来,嘴上骂骂咧咧,手还把门开了。
“买啥?”
“裁剪台,二手的。”
“给钱就卖。”
陈北挑了三台,都是从倒闭厂里收来的,台子有划痕,但脚稳,台面够大。
谈价的时候,那老板抬头看他一眼:“你哪家厂的?”
“西沙口,飞星。”
“飞星?”老板一挑眉,“就是最近很火那个?”
“前天还有人来问你们厂是不是夜总会洗钱的。”
陈北笑了笑:“是也好,不是也好,干活才是真的。”
“你这三台,包送吗?”
“不包。”
“我自己叫车,你便宜五十。”
“行吧。”
陈北拿出钱,点好,刚走出两步,老板又喊了句:“你小子挺横的,我看你撑不了太久。”
“飞星这个厂啊,火的太快。”
“鸡蛋壳要裂,不是热水,是心里没底。”
陈北头也不回:“裂不裂,鸡自己知道。”
那老板“呸”了一口痰,“你这人迟早折。”
回到厂的时候已经十一点。
办公室门没锁,桌上有个饭盒,里面是冷掉的炒面。
旁边还有张纸条:
【吃了早点睡,明天还要干活。——沈兰】
陈北坐下,炒面没动,手摸着那张纸条,忽然有点想笑。
他不是不知道沈兰是站他这边的。
只是他这阵太忙,忙到连“信谁”都成了种奢侈。
吃完饭,陈北关灯睡觉,睡前在墙上贴了张纸:
【第四车间,暂停三天,整顿为主。】
【厂不是磨人的,谁想混账,趁早滚。】
第三天,厂里来了个陌生女人。
穿的干净,话不多,一来就找陈北。
“你是飞星厂的老板?”
“我叫蔡萍,是你表嫂金花介绍的。”
“她说你这厂人不够,问我愿不愿意来试试。”
陈北看了她一眼,说:“你以前做过厂?”
“做过八年,后来带孩子休了两年,现在想重新找活。”
“你来我们厂,是想干活,还是听她话?”
“我干活。”
“行,那你先干一周。”
“工资不谈,能留下来我自然不会亏你。”
“能不能留下来,不看你听谁的,看你会不会自己走。”
女人点点头,没多说。
陈北回到办公室,刚关门,沈兰跟进来了。
“你让她留下了?”
“她是谁?”
“蔡萍。”
“金花的旧朋友,以前在紫都做领班,后来因为的罪人被赶出来。”
“你让她留下,你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吗?”
陈北看她一眼,开口:“你是不是最近,有点管的太多了?”
“我知道你是好心。”
“但这个厂,不会因为你多提醒一句,就更干净。”
“我的先学会,怎么在脏水里,不被淹死。”
沈兰咬了咬唇,没说话,转身走了。
门关上的那一下,有点重。
这天上午刚过,陈北刚喝完一口温茶,办公室门就被踹开了。
“哥,出事了!”
冲进来的是敖雪兵,满头汗,脸涨的通红。
“陈道勇他们被人堵了,在东兴路那边的食堂门口,两个弟兄头都破了!”
陈北手里茶杯没放下,只是盯着他看了一秒。
“你先把话说清楚。”
“他们今天去帮鑫诚布行收一笔三个月前的老账,那老板姓余,一开始说两天给,后来又拖。”
“今天是约好见面的,结果刚到那儿,还没开口,那边就冲出七八个年轻混子,拿椅子直接砸。”
“干仗了?”
“干了,但那边人多,带刀片的都有。”
“老陈腿上被划了一道,二林脑袋上挨了砖。”
陈北站起身,把茶放下,转身拿起衣架上的外套,边穿边问:“你联系派出所没?”
“没有,哥,这事我们不好报警。”
“是我们要账要错人了。”
陈北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鑫诚那个余老板,是有一笔账没错。”
“但拖账的是他老板,不是他本人。他只是个合伙人。”
“账我们查的不清,今天人就去了。”
“等于把错账算他头上了。”
陈北听完,站那没说话。
办公室里沉默半分钟。
然后他缓缓把衣服穿好,转身出了门。
“叫车,带我去。”
二十分钟后,陈北到了东兴路。
食堂外头,地上还留着一摊血,边上有辆三轮拉货车,车板上躺着个满脸是血的年轻人,嘴角抽着气。
“谁干的?”
“哥,是余老板叫的人。”
“刚刚人散了,但我们这边吃亏,没还手的机会。”
陈北走过去,掀开那小弟的衣服看了一眼,肋骨没断,伤是皮外伤,但流血多,看着吓人。
“送医院。”
“医药费厂里出。”
“账我来认。”
“错是我们错。”
“不能让兄弟白挨打。”
说完,他站起身,转头看向那个还在一边抽烟的胖子,看样子是个搬货的。
“你知道余老板在哪?”
“就在对面那栋楼,三楼。”
陈北点点头:“我自己上去。”
三楼办公室门开着,里面人不多,一个胖子坐在办公桌后头,边吃牛肉干边看电视。
陈北走进去,他没抬头:“哪位?”
“飞星厂,账算错了。”
胖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咧:“你就是陈北?”
“兄弟挨了打,我来道个歉。”
“那你还挺有礼貌。”
“行吧,坐。”
陈北没坐,只说:“账我们算错,是我们先找上门的,今天吃了亏,我不追。”
“但你的人敢动刀片,下次就不是两块砖头的事了。”
胖子脸色也冷了:“你们要账要上我头上,还说自己冤?”
“陈北,你混江湖,不是小孩打游戏。”
“我不管你是不是收账的,敢踢我门,就的准备挨回去。”
陈北点头:“你说的对。”
“我们错在前,你错在后。”
“这笔账,我不再追。”
“但我希望以后你别再插手我们飞星的事。”
“你也别想再进我们厂收货。”
胖子哼了一声:“你真把自己当一号人物了?”
“飞星厂谁稀罕收?”
“你这小厂,不值我来。”
陈北笑了:“行。”
“那你就看着。”
“我这厂,是不是能让你以后高攀不起。”
说完,转身走人。
出门时,敖雪兵站在走廊口,手里抓着钢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