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菜素上工前站在门口放话:
“昨天谁私拿的料,今天自己退回来。”
“这不是外头的厂,这里是账务厂。”
“工钱一个不少给你,但活不干好,就别想混。”
“今天谁偷懒,后天就不来。”
“走件制,干的多挣得多,干得少没人拦你。”
“但别坏规矩。”
人群一开始还有点乱,等菜素把第一批工资明细打印出来贴在门口之后,风向立马变了。
“张小兰,今日产出142件,绩效加分8分,实的工资46元。”
“李翠花,产出69件,无加分,实的工资16元。”
这一贴——整个车间炸了。
“原来不是瞎说啊,真走件?”
“这工资都明着贴?”
“不是说这厂有后台的吗?怎么做事这么板正?”
“管它有啥,我就是奔着这工资来的。”
第三天晚上,订单完成度达到92%。
第四天早上,所有货打包发走。
第五天,红叶厂账务回款。
账目结清,毛利核算后,陈北只说了一句:“不亏。”
而金花那边,也在默默看着。
她坐在夜总会的包厢里,灯光暗淡,一旁的中年男人放下酒杯问:“你说的那个叫陈北的小子,真干成了?”
“第一单过了。”
“那你们要不要……”
“现在动他,不划算。”
“他才刚起步,砍了他不值钱。”
“那你准备怎么办?”
金花盯着酒杯:“让他再跑一阵。”
“跑得快了——就有人来踩他了。”
“我不用动。”
“有人会看不惯。”
而厂房那边。
陈北看着账本,转头对菜素说:
“第一单干完,第二单还没来。”
“你说我们,是不是还不够吵?”
菜素愣了一下:“你想搞事?”
“我不搞事。”
“我就想让别人知道——账务帮,真的能做厂。”
“不是来闹的,是来抢饭吃的。”
飞星厂第一单成功交付,南丰村的风向就变了。
原本还想着看笑话的村民,现在天天围着厂房看热闹,顺带打听厂里还招不招人。
陈北没急着扩大,反而开始收缩。
菜素不解:“哥,咱现在是能干了,不扩才怪吧?”
“就是能干,才不能乱扩。”
“机器、人手、流程——一样没稳。”
“再接大单,哪怕翻倍利润,崩的也是我们自己。”
张继财插话:“但外头已经在盯我们了。”
“昨天我去码头拉布料,碰上了两个以前红叶厂的主管。”
“听说我们那批货交完,他们老板脸色都黑了。”
“我估计,不出两天,要么就断你单,要么就抹你人。”
话音刚落,麻烦就上门了。
下午三点,厂里来了一批人,说是“南港服饰厂”老板林金旺的代表,要跟陈北“谈合作”。
一来就四五个人,穿着西裤皮鞋,还真有点排场。
“听说你们厂活干得快,交期也准,林总挺感兴趣的。”
“你们要是有兴趣,我们可以长期合作,单子我们出,物料我们供,工钱你们算。”
“我们这边负责品牌、销售、渠道,你们只负责生产。”
“利润三七,你们三我们七。”
陈北听完,没动。
“你们三七?”
“对啊,怎么了?”
“那我直接做你们品牌的了。”
对面人脸色一僵。
“兄弟,我们这是看得起你们才来谈,不然你们这种小作坊,没人正眼看。”
“飞星厂虽然火了一下,但就是个‘不成体系’的草台班子。”
“你们能干一单,不代表能干一百单。”
“再说了——”
“再说你妈。”
张继财在旁边直接站了起来,身上一股子狠劲出来了:“你要是来谈生意,就把嘴放干净点。”
“要是来放话的,咱就换个地方谈。”
“有种你们把那单从红叶抢回去啊?”
“笑死你个官皮鞋也配来跟我们玩账务?”
几人面子挂不住,起身就走,临走丢下一句:“你们给我们等着。”
张继财坐回去,骂骂咧咧:“狗东西,一听我们单子多了,就想来当爸爸。”
“还三七分?”
“这是拉投资呢,还是明抢?”
陈北点烟:“正常。”
“人家那些厂子以前都靠老关系吃饭,谁想到我们能抄后路。”
“第一单我们干得太顺,他们以为我们有靠山。”
“现在看我们还没死,他们慌了。”
“慌了就要上手——不管是吓唬、拉拢,还是栽赃,都会来。”
“从现在起,我们不干‘账务帮’,我们就是飞星厂。”
“账务那块——往后藏。”
而另一边,金花已经提前开始下一轮操作。
她坐在夜总会后厅,看着一个手下的笔记本。
“这个‘刘会’,以前是三凤厂的工段长?”
“对,现在在飞星厂那边当领工。”
“好,记下来。”
“这个‘谢君’,是南阳厂跑件头。”
“他现在也去了飞星?”
“对,还带了五个姐妹过去。”
金花点点头。
“一个厂,不怕硬。”
“就怕内部不干净。”
“你们去跟谢君谈,让她们多嘴点。”
“飞星不是工资贴墙头吗?”
“让她们闹,说贴工资是羞辱工人。”
“再散个风,说飞星厂走的是黑账,晚上偷电,材料是走私货。”
“举报、拉踩、捣乱,一个都别少。”
“我不管他现在干的多响,只要内部乱——自己就崩了。”
而飞星厂这边,菜素也收到了风声。
“哥,厂里那帮新来的,有几个人私底下在起哄,说什么厂里‘工资贴墙太伤自尊’,还说你在搞偷电,偷税。”
“我看有问题。”
陈北翻着账本,手没停。
“收集名单。”
“能劝的劝,不能劝的直接请走。”
“工资结清。”
“厂不怕闹,怕不动。”
“只要我们账干净,活做得稳,他们嘴再碎,也掀不起浪。”
“但是。”
“厂里以后,不贴工资条。”
“公开明细留档,但不贴墙。”
“人情面子,得给。”
菜素点头:“明白了。”
晚上十点。
陈北一个人坐在厂房屋顶,点了一支烟,看着村口那盏昏黄的灯。
菜素走上来,坐旁边。
“哥,其实你早知道会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