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怎么办?”
菜素吸了口面:“陈北还在想。”
陈北确实在想。
他此刻站在星港厂区门口,这里是新开的大厂区,厂主叫廖文初,南区人,传说是地产商转行来做纺织,资金充足,底气十足,厂子刚开业就拉了两百号人。
关键是——他不跟厂办来往。
这是菜素这几天跑断腿挖出来的情报。
陈北今天,是来见他。
门口守卫一开始不让进,陈北站了十分钟,直到有个西装男出来接人。
“你是陈北?”
“我。”
“跟我来,老板等你。”
星港厂三楼办公室里,廖文初穿着一身黑衬衣,手上戴金表,一开口就带着南边口音:
“你是那个西沙口搞账务的年轻人?”
“是。”
“我听说你以前是工人?”
“纺织,学过机修。”
“会修机器?”
“能动手。”
廖文初点点头:“我喜欢肯动手的人。”
他坐下来,翘起腿:
“我这边不怕厂办,也不怕白账黑账。我只怕——账收不回来。”
“你能给我什么?”
陈北开门见山:“你给我账单,我给你人头、流程和回款。”
“你要什么?”
“我要你的厂区‘账务独家经营权’。”
“你说的轻巧,我凭什么信你?”
陈北没回嘴,只从袋子里拿出三张白纸——那是红叶厂、百隆厂、金裕厂三次回款的流程图、收账表、责任人记录和工人签字页,全都盖了章,有照片、有名单、有对账记录。
每一份都干干净净,清清楚楚。
“你可以找这三家厂主问问。”
“我不要混混做事,我要流程干净,账目清楚。”
“那你只能找我。”
廖文初盯着他,盯了足足半分钟,最后才慢慢道:
“行。我给你三个月试用期。”
“谢了。”
“不谢我,谢你自己胆子大。”
陈北从星港厂出来,给菜素打了个电话。
“通知账务帮内部,西沙口那边暂时不搞了。”
“啊?那我们去哪?”
“东边——星港厂。”
“你疯了吧?那是新厂,没人,没熟人,也没厂区资源。”
“厂办不会去的地方,才是我们活下去的地方。”
“可我们的人……都在西沙口活动。”
“该换了。”
下午四点,陈北召集了账务帮仅剩的十三人,站在飞宏厂后操场上开了个小会。
“你们现在看着我是疯了。”
“你们也觉得,我把账务帮从一百多人搞成十三个,是我陈北失败。”
“但我告诉你们——我现在才真正开始。”
“以前我们靠厂区吃饭,今天起——我们自己种田。”
“星港厂,就是我们的第一块地。”
“你们想走的,现在走。”
没人走。
“留下的,明早七点,厂门口集合。”
“只穿工服,不带账本。”
“我们——先进去。”
晚上八点,金花也收到消息。
她坐在夜总会后场办公室里,看着刚送来的情报,嘴角一抽:“他居然去星港?”
“那地方他能混出头?”
“有点意思了。”
“我们的人要不要去插一脚?”
金花摇头:“不用,陈北会自己把自己累死。”
“他那人啊,太心急。”
“这局啊——我慢慢陪他玩。”
同时,沈兰站在星汇的包厢外,看着里面几个女孩子围着一个喝醉的富商打闹,她站了两秒,转身离开了。
她不是受不了这个圈子。
她是——受不了自己现在这个状态。
以前是她救陈北,现在却是她成了被放下的那一个。
沈兰在楼下抽了根烟,给金花发了条信息:
【我能不能回你那边干?】
金花秒回:
【什么时候来?】
沈兰没回。
次日清晨,星港厂门口,陈北带着十二个兄弟准时集合。
没穿黑衣,没带账本,人人穿着飞宏厂的工服,背着工具包,混在一群招工的短工里,一副进厂打工的模样。
“这就是你说的‘重新种田’?”张继财站在队伍后面,撇嘴,“咱们现在像逃难的。”
“这不叫逃难。”菜素扛着个小箱子,推了他一把,“这是‘打入内部’。”
陈北站在前头没吭声,他目光扫了眼厂区大门,心里盘着一件事——
怎么在不惊动厂办的情况下,把账务体系扎根到星港厂里去。
直接去谈没用,人家是新厂,账还没烂,不急。
但不急不代表不要。
要账务这碗饭端得稳,就得先把“需求”制造出来。
而制造需求的第一步——就是让厂子账乱。
可不能乱得太明显,那叫作死。
的是可控的乱,装得像“自然问题”的乱。
陈北目光一沉,开口了:
“分组。”
“陈道勇、敖雪兵、张继财,你们进设备科、仓库、车间,能混哪混哪,别让人看出破绽。”
“菜素,你进财务室,当临时对账员。”
“金国阳……”
他顿了顿,犹豫了一秒。
“你……当厂医室后勤配送员。”
“为啥又是我打杂?”
“你长得像混日子的。”
“你说谁混日子!”
陈北摆摆手,不解释,继续安排。
“剩下几个兄弟,进后勤、搬运组、厨工,都低调点。”
“从今天起,不许再提‘账务帮’三个字。”
“我们现在,是——厂区职工。”
星港厂管理很松。
因为是新厂,刚招人,谁只要报上来有手艺、有力气,基本就能进。
陈北这群人装得也像,从头到尾一句黑话没说,一个个像刚下岗的老工人,混得比谁都真。
下午四点。
菜素趁着送账本的机会,偷偷把厂里三个月的采购记录复印了两份。
晚上八点,他把东西带回厂外的出租屋,摊在床上一张张贴好,用马克笔圈出所有问题单。
“你猜怎么着?”
“采购记录里,单价写的八块的布料,实际入库记录里只有六块五。”
“还有个配件写‘未到货’,结果出库记录里写着‘正常派发’。”
“也就是说,厂里财务——有人在搞鬼。”
陈北拿过两张单子仔细看了几分钟,沉声道:
“搞鬼可以,但不要出事。”
“所以我们要帮他——圆这个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