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要留住一点——哪怕只有一丁点干净。”
菜素没说话，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才慢慢道：
“你还是那个陈北。”
“我一直是。”
下午，账务帮第一次内部会议，在飞宏厂后勤室召开。
除了五大心腹，这次来了十几个新成员，有些是原来厂区里的打工仔，有些是混过社会的小头目，还有两个是以前的厂保安，后来被厂主裁了，转行干起“账务信息员”。
陈北站在最前面，拿着一支笔，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
【账务帮·白账黑收·正式成立】
他转身看着众人：
“我们以前，是收账的，是靠拳头、靠嘴皮子收回工人工资的人。”
“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一门生意，是一个牌子，是一个……连厂办都动不了的牌子。”
“我们收的，不只是钱，是脸，是秩序，是——厂区的天。”
全场安静。
他把笔放下，语气变得柔一些：
“这条路，不好走，也不光明。但我保证——跟着我陈北走的，不会白走。”
“我吃肉，兄弟们吃饱。”
话音落下，陈道勇第一个站起来，猛拍手。
“北哥说得对，咱跟你不是图虚名，是图有活干、有钱赚！”
敖雪兵咧着嘴：“厂区以前看我们是狗，现在得让他们知道，我们这群人——是狼！”
张继财笑着：“我已经想好了，以后要是开公司，名字就叫‘白账事务所’。”
金国阳小声嘀咕：“能不能别叫‘白账’，我听着像医院开的账单……”
众人哄堂大笑。
陈北笑了笑，抬手压下喧哗，正色说：
“从今天起，我们账务帮分三块人马。”
“一组——白账操作组，由菜素负责，负责所有账务资料、流程化包装、线上线下同步。”
“二组——信息流动组，由张继财负责，建厂区情报网，收集讨账信息、工人举报、厂主信用评级。”
“三组——收账执行组，由道勇、雪兵带队，谁欠账、怎么讨、要不要人、要多少人，全由你们说了算。”
“所有小组必须交叉配合，每一单都有白账记录，白纸贴厂门，但该出手时，不含糊。”
“大家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当天傍晚，第一期“白账厂区信息图”在厂区群和公告栏发布。
图片内容是这样写的：
【账务帮·白账黑收】
本周成功收账名单：
红叶厂：欠薪1.8万【表情】全额收回
金裕厂：欠货款3.3万【表情】全额收回
百隆厂：欠技术员加班费6700【表情】全额收回
本周封厂名单：
金岳印染（白账编号003）
【投诉举报通道：张继财：xxxx-xxxx】
【账务资料可现场查阅，欢迎监督】
厂区炸锅了。
不少工人当场转发，还有人在群里留言：“终于有人替我们说话了！”
而厂主群那边，则彻底沉默。
陈北这招——明面上“白账规范”，实则用“数据+公示”把他们一一钉死在墙上。
当晚十一点，沙姐打来电话。
“你动手够快。”
“给你挣钱嘛，效率的高点。”
“我手下那边，也有几个场子老板，看了你这操作，挺有意思。”
“那就让他们投钱。”
“你想做大？”
“我想把账务，做到整个莞城。”
沙姐那边笑了。
“你小子——是有点疯。”
“疯，才能活得久。”
“明天有饭局，西镇有个老厂主请客，他儿子想跟你见一面。你来不来？”
“我来。”
“你才几岁，就敢坐牌桌了？”
“那我还得找个嫂子坐旁边才稳得住。”
电话那头停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句：
“你是不是还没忘了你那个表嫂？”
陈北没回话。
西镇，莞城老城区，牌坊街尽头，一家叫“盛香楼”的老酒家。
这地方说是酒家，其实早年是赌局、饭局、情局三合一的地头，外地人来莞城谈事、混圈子，都会被老地头请到这里来吃上一顿。
陈北今晚就坐在“盛香楼”二楼靠窗的包厢里。
他穿的还是那件灰衬衫，裤脚卷着，凉鞋没换，整个人像是刚从车间出来没多久。
包厢里，沙姐端坐主位，左边是个五十多岁的胖男人，头发稀疏但眼神老辣，正是今晚请客的老厂主周连顺。
右边，坐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烫着小卷发，脖子上挂条金链，一边夹菜一边盯着陈北，笑得挺有味。
“你就是陈北？”
“是我。”
“早听说你了，西沙口最能折腾的年轻人。”青年说着，咬了口脆皮鸡，“我叫周康，是这家厂的副经理，也是我爸儿子。”
陈北点点头，没说话。
周康挑挑眉，继续说：“你们搞账务那一套，我以前也玩过，但没你这么猛。”
沙姐瞥了他一眼：“你玩的是收保护费，他玩的是收正账，差着十条街。”
周康不恼，反而笑：“我哪敢和北哥比。”
“你叫我陈北就行。”陈北淡声说。
周连顺笑着打圆场：“年轻人能闯是好事。我叫你来吃饭，是想看看你人咋样，顺便也谈点合作。”
“周厂的厂区最近账目乱。”
沙姐接话。
“有人在背后挑事，想挤掉老周，把他的厂并了。”
“账目上动了手脚？”
“工人奖金、供货尾款、设备回款……都出问题了。”
“你们想让我查？”
“不是查，是收。”沙姐盯着陈北，“账收回来，厂保住。”
陈北没立刻答应，他低头喝了口茶，才慢慢开口：
“厂区那边的活，我熟。你要让我动人，那的给话。”
“你要多少？”
“我不要钱，我要——厂区三年的账务总代理。”
这话一出，周康当场咳了一口：“你直接拿生意啊？”
陈北点头。
“我做账不是帮谁打工，是我要站住这片地。”
“你小子口气不小。”周连顺放下酒杯，“你能保我账，我就保你吃饭。这事我答应你。”
沙姐笑了。
“行，那今晚这饭就不白吃。”
周康还想说什么，包厢门突然被敲响。
“咚咚。”
“进来。”
门被推开，服务员低头走进来，声音小：“沙姐，有位……客人，说是认识陈北，要见他。”
陈北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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