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抬起头：“所以？”
“意思就是，你这白纸账务……是不是该收一收了？”
陈北盯着他，语气平静：“李干事这意思，是要断我财路？”
李干事咳了一声，语气也沉下来几分：“我们厂办，是为了整个厂区的秩序。你们要是真闹出人命来，上面也不好看。”
陈北站起身，把桌上的一份资料递过去：“这是我们每笔欠账的复印资料，白纸、合同、联系人都有，收账也从未主动动手。”
“你要说秩序，我们比很多厂主还讲。”
李干事没接纸，只扫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
“我们也是为你好。年轻人嘛，别太出头。你这两天让老杨厂的事，在上头那边传得挺热。再往上闹，你吃不消。”
陈北把纸收回来，抬头看他：“我就是个收账的，收的也只是该给的钱。你要说我吃不消，李干事，恐怕你更吃不消。”
屋子里顿时有点冷。
李干事盯了陈北几秒，笑容退得干干净净。
“行，你有种。到时候别后悔。”
他转身走了，身后那俩壮汉也没说话，沉着脸一前一后出了门。
门一关，屋子里安静了。
菜素走过去反锁门，然后低声说：“来了。”
“嗯。”
“说明我们搞出动静了。”
“也说明他们怕了。”陈北走到窗前，掀开一角，盯着那几人远去的背影，“下一步，他们可能不会再来敲门。”
“要动手了？”
“不会。”陈北摇头，“他们不会这么笨。他们会放话、造谣、断我们路，甚至收买我们身边人。”
“你怎么知道？”
“我看的多了。”
这时候，敖雪兵推门进来，衣服上还带着汗。
“刚刚我在厂后门碰见厂办那两条狗了，他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死人。”
陈北点了根烟：“菜素，咱们资料备份几套？”
“三套，一套放你这，一套我那边，还有一套在外面。”
“外面那套交谁管？”
“张继财。”
“让他别回厂了，短时间在厂外活动。”
“好。”
陈北看向敖雪兵：“从今天开始，兄弟们走厂区一律结队，不准单走。”
“有说法了吗？”
“厂办已经盯上我们，接下来就是试探。”
他吐出一口烟：“我们得先撑过去这波风头。”
菜素沉声说：“要不，暂停接单？”
“不能停。停了，他们就知道我们怂了。”
“但也不能硬杠。”
陈北点点头：“我来想办法，你们照旧。”
下午四点，张继财发来消息：【有人在外头造谣，说白纸账务收黑钱，搞诈骗，还有人说你让人假扮厂主签合同。】
陈北没回，只是把烟头摁灭，走到窗边，看着外头一片灰蒙蒙的天。
风雨欲来。
他低声说了一句：
“厂办，你要玩，那我陪你。”
这几天，整个西沙口厂区都像变了天。
白纸账务的风头太猛，收账不靠打，靠一张白纸，厂主怕，工人挺，连小卖部老板都开始嘴上提起“陈北”这个名字。
可就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厂办终于出手了。
这天早上，菜素在厂区小黑板上看到一张通知，是某厂发布的：
【诚招账务协调员，帮忙对接厂区财务，按单结算，高佣。联系人：邓厂长。地址：丰泰印染厂】
菜素看了眼纸，立马拿手机拍了照。
十分钟后，照片发到了陈北手机上。
【北哥，这厂以前我们没接触过，但看这“协调员”三个字，味太冲了。】
陈北坐在宿舍门口抽烟，看完照片，手指在烟盒上轻敲。
他不是没见过钓鱼局，但这一手玩的太露骨了。
账务协调员？
这是请你上门，然后“协调”你一顿。
“继财。”
“到！”
“你带金国阳一起去，看一眼再说。”
“去干嘛？”
“不是让你们真去谈，是去打探清楚，万一这厂真有活，我们白纸账务就接。要是局，你看得出来。”
“放心，我张继财嘴皮子厉害，眼睛也毒得很。”
下午两点，丰泰厂门口。
张继财和金国阳一前一后下了三轮车，站在门口观察。
厂门开着，门卫在晒太阳，旁边坐着几个“闲汉”，抽烟扯淡。
“你闻见味了没？”张继财压低声音。
“啥味？”
“这像是火锅汤底，表面温和，下面滚刀子。”
“啊？”
“别慌，听我安排。”张继财轻咳一声，整理一下头发，脸上挂出招牌笑容，直接朝门卫走去。
“师傅，打听下，邓厂长在不？我们是账务协调的，看了告示过来面谈的。”
门卫抬了抬眼皮，没说话，朝厂里摆了下手：“自己进去，三楼办公室。”
“谢了。”张继财回头给金国阳使了个眼色。
俩人走进厂区，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上爬。
到了三楼，门口站着两个纹着青龙的，吊儿郎当地扫了他们一眼。
“找邓厂？”
“嗯，协调账务。”
“进去吧。”
张继财一进门，就看见邓厂长正坐在沙发上，旁边一圈人，有人搓手，有人低头打火机，还有一人拎着钢管靠墙站着。
“来了？”邓厂长笑。
“是，听说贵厂需要账务协调，特地前来洽谈。”
“你就是陈北？”
“不是，我叫张继财，是他手下账务员。”
邓厂长笑了笑：“也好，你来也一样。”
他手一挥，那人“哐当”一声把门关上，钢管往门上一横。
金国阳当场吓白：“哥……这不对劲啊。”
张继财一瞬间没慌，反而笑得更欢了：“邓厂，咱谈账你把门关了，是怕被人听见机密？我理解，但你这动静大了点啊。”
“你少来套话。”邓厂长冷笑，“我就问一句，你们白纸账务，是不是觉得自己能在厂区横着走了？”
“那不敢，白纸是为了理清债务，不是为了称王。”
“少废话。你们收账收的太猛了，把我们厂办老大都惹恼了。今天不是谈账，是谈规矩。”
张继财这下明白了。
这是个局。
不光是厂办授意的，还是借厂主之手来试水，看白纸账务会不会“服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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