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也刚回来,拎着一个便利店袋子,一进门就笑着说:“北仔,听说你今天又立功啦?”
金花没搭话,只是把桌上餐具摆好,一碗一碗摆整齐。
汤喝了一半,陈北说:“明天可能还有一单,是红叶厂的熟人介绍过来的。”
金花问:“又要去谈?”
“嗯。”
沈兰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要是继续这么干下去,说不定以后能开个事务所了。”
陈北心里有其他盘算,但这会也不好多说,吃完饭回屋,顺手把新贴的那几张纸收了下来,重新整理了一遍,找出其中几张被喷了黑墨的,换了新纸。
深夜,菜素还在修改账务清单,金胖子趴在床上打呼噜,窗外风有点大,卷着几张没压紧的A4在桌上哗啦啦响。
陈北坐在床边,手里翻着那份“流程标准”,脑子却不知道飘去了哪。
他想着明天要不要开始找几个新兄弟试训了。
但刚起头,又停住了。
太急,不行。
这账务的路,还长着呢。
他想着明天要不要开始找几个新兄弟试训了。
但刚起头,又停住了。
现在这几个都还没完全稳住,兄弟们也不是都服他,只是愿意跟着他干活。
太急,不行。
这账务的路,还长着呢。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厂区厕所那边就吵起来了。
胖子被人堵在厕位里,裤子都还没提上,一边护着腰带一边喊:“你谁啊?厂里尿个尿还整突然袭击?”
陈北听见动静冲过去的时候,已经围了一堆人,厕所外头也站了几个看热闹的。
胖子气喘吁吁地跑出来,裤腰还没系好,胳膊上挨了一拳,衣服被撕开了口。
“是明丰那边的人。”他咬着牙说,“有人放话,说我们多管闲事,坏了规矩。”
陈北没说话,转身就走,菜素快步跟上。
“你去干嘛?”
“找人。”
“找谁?”
“敖雪兵。”
“你疯了?现在厂办正盯着咱,真搞起冲突,对你没好处。”
陈北停住脚,看了他一眼,声音不高。
“我不动手,我就让他看着我不动手。”
菜素听懂了。
这事儿不能忍,但也不能硬顶。要动,也得是那种——不动声色但让人记一辈子的。
晚上,陈北没回宿舍。
他在红叶厂门口站了一夜,一根烟接一根抽,直到那人出来。
是昨天那个戴鸭舌帽的混子,背着个布袋,脚步虚浮。
陈北没有说话,跟着他一路走到东排巷口,拐进老街,再往前,是明丰那个外租的仓库。
他就站在街角,没靠近,手里捏着一根烟,直到那人进了门,门上贴着那张“白纸账务·公告说明”。
风把纸边吹的哗哗响。
他低头把烟点上,一口没吸进去,咳了几下。
“你这点胆子,居然也敢踹厕所门?”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第二天,仓库门口那张纸又被喷了黑漆。
但没撕。
因为贴纸下面,多了一行手写的小字:
【每一张白纸,都是写名字用的。】
字不大,笔迹却压得死,像是刀刻上去的。
那天之后,整个厂区没人再提厕所那事。
也没人再拍视频发群。
厂办盯白纸账务盯得更紧了,但同时也有人偷偷问——
“你们收账的,还收厂长亲戚欠的那种吗?”
“白纸账务,是不是要收人了?”
“要是我也被赖账,能找你们不?”
这天晚上,金花下班回来,打开宿舍门时,一眼看见陈北在阳台抽烟,身上披了外套,裤脚卷得整整齐齐。
他没回头,只说了一句:“姐,那个裙子你啥时候穿?”
金花顿了下,把包放下,“下礼拜,有客人来出酒,要穿得正式点。”
“你穿给我看看呗。”
“你想的美。”
她笑着丢下这句话,走进厨房烧水。
陈北抽完烟,把剩下那几张还没贴的公告重新码好,压在菜素桌角。
第二天一早,陈北把那句话写在记事本上,划了个圈。
【每一张白纸,都是写名字用的。】
这句话一传开,不知道是谁拍了贴纸那张照片发进了厂区群,群里本来清晨没几个人说话,结果那张图一冒出来,评论一下多了几十条。
“够狠。”
“有种。”
“这句话,我抄了贴在自己货柜上。”
“白纸账务这帮人……可能真不是说着玩的。”
有人拍照转发,有人截图评论,还有人开始打听这话是谁写的,谁贴的,谁敢这样明着杠。
而明丰厂那边,安静得出奇。
没人撕纸,没人反驳,甚至那张黑喷涂的公告也没再动过。
那天下午,陈北接到红叶厂熟人电话。
“北仔,老戴这边有笔旧账要你们帮着收,人也不是外地的,但就是拖着不回,想看看你们现在接不接。”
“在哪?”
“石湾,厂子叫盛邦布行。”
“金额多少?”
“五万八,合同在,收货也在,签收单是对方采购那边的人签的。”
“流程资料你有吗?”
“让人送你一份。”
陈北挂了电话,立马叫上菜素,跑了一趟食堂门口的打印铺,把上次流程包重新做了一份小册子。
“这单我带胖子、你,还有陈飞。”
“陈飞?”菜素愣了下,“他跟得上么?”
“得让他试一回。他跟了咱这么久,得走一次全流程。”
“行。”
当天下午四点,一行四人出发。
石湾那一片是旧厂区,厂房多,人员杂,很多布行白天不开工,全靠夜里赶订单,白天跑业务的基本都在附近茶楼混着。
陈北一行到了盛邦,厂门紧闭,门口保安拦着不让进。
“找老板。”
“老板不在。”
“找采购。”
“出门了。”
陈北直接把流程册翻开,亮了页收货资料,“这是你们厂202号单的采购人签收单,你说他不在,那我就贴告示了。”
保安愣住:“你谁啊?”
“白纸账务,陈北。”
门后有人喊了句:“让他进吧,老板在楼上茶水间。”
进去后,茶水间烟味冲天,两个光膀子坐那打牌,盛邦老板穿着背心,脚踩凉拖,见陈北几人进来,眼皮都没抬:“谁让你们进来的?”
“红叶介绍的,收你那笔拖了三个月的账。”
“你就是那个……贴纸的?”
“是。”
老板打了个哈欠,“小兄弟你是能说,还是真能干?”
“上次明丰的纸还贴着,没撕。”
老板笑了:“你要真有种,在我厂门口也贴一张?”
陈北不说话,从袋子里抽出一张纸,啪一声贴墙上。
【盛邦布行:签收货款五万八,至今未回,已启动流程备档】
老板眉头一跳,“你真贴?”
“这是你厂的单,也是你厂的合同。”
“你知道我是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