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纸账务·陈北

“昨晚她回来挺晚的，脸红的像发烧。我问她她也不说。”金花说着，拿起豆浆喝了一口，“你俩是不是搞上了？”

陈北张了张嘴，喉咙像被人掐住似的，说不出话。

“行了。”金花放下杯子，“我不是你妈，也不是你媳妇。你做什么是你自由，但你心里要清楚点。”

陈北低着头，牙咬的咯咯响。

金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顺手把那条裙子拎起来，“这裙子挺合身的，改天我穿给你看。”

说完她拎着早餐进了屋，门又关上了。

陈北坐在板凳上，脑子里一团浆糊。

金花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又像生气，又像没生气。可那句“改天穿给你看”，听着又让人心痒。

他脑子转不完，也想不通，一把子闲劲还不如去厂里耗。

结果这刚回厂房宿舍，就有人找过来了。

是菜素。

“正鑫的账全到账了。”他坐下来，抹了把脸，“我们现在手头没活，你的准备下一步了。”

陈北点头：“叫继财、胖子、雪兵几个人，一起到厂外饭店吃个饭，我把接下来的事安排一下。”

“你要干嘛？”

“立规矩。”

“又要整规矩？”

“这回是分账、分钱、分人头，怎么干，谁管厂，谁管夜场，谁接单，谁主谈，谁管收尾，流程我来定。”

“你这是想——”

“建制度。”

“建制度？”

陈北点头，“我们要把这一行干成能传下去的，不然迟早散。”

菜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头，“行，我画流程图。”

中午那顿饭就在“顺风楼”摆的，西沙口最老的一家客饭店，桌子油腻，门口贴着“炒米粉10元起”，服务员都是四五十的大妈。

饭桌上，陈北没啰嗦。

他把流程图一张一张摆出来。

“以后我们白纸账务所有接的单，按这流程走。”

1、客户提供三件套（合同+签收+沟通记录）

2、组内评估能不能接，钱够不够，难度多大

3、设主谈、辅助、外线、应急四个角色

4、每单回款后按人头分红，主谈35%、辅助20%、其余平分

5、所有分账必须有签字表、备案留底

敖雪兵看的眉头直皱：“这搞的跟公司似的。”

陈北说：“就是的像公司。不然你接你头、我干我活，出了事谁担责？”

金胖子低声问：“那我算哪类？”

“你是应急和执行。

陈北说完这句，手里那张表格又写了两栏，把职责清单划了下来，拿着钢笔在一旁用力点了点：“出了事，谁出手，谁去扛事，谁负责善后，写清楚。”

金胖子看着那几栏字，嘴角咬着牙签没出声，但手在裤缝边掐了下，像是压住了点什么情绪。

菜素已经从书包里翻出了透明文件夹，帮着整理每个人手上的资料单。她打了个孔，把表格一页页装订进去，弄完后抬头问：“现在这个算不算正式成立了？”

陈北没接话，只是站起来走到阳台，盯着楼下的空的看了几秒，然后头也没回的说：“今晚开始，303的规矩，和厂里其他宿舍不一样了。”

晚上十点，宿舍区已经熄了大半灯。楼下水泥坪那边，还有几个在抡铁棍打扑克牌的仓库班，叼着烟喷口水。

陈北拎着扫把，先把宿舍阳台上的烟头全都扫成一堆，又拿水壶灌了水，把阳台冲了个干净。他洗完手回来，推开桌上那张《白纸账务·第一版内规》，把最后一行补上：

【宿舍公约：禁止留陌生人过夜；公共区域轮流打扫；夜归不扰；说话不过二；有人谈账，其他人不插话；如有人违纪，由菜素记录，按次计罚；罚款统一入账，月底明细公开。】

笔一放下，陈北松了口气。

隔壁床的陈道勇正在拆收音机的外壳，说是要把家里寄来的旧电路板换进去，说不定能偷电听广播。

“明天我出一趟厂。”陈北转头说，“上次那家‘洪泰电子’还剩下三千三没收回来。你们谁跟我一起？”

敖雪兵把腿从床边搭下来：“我去，刚好顺道看我弟。”

“行。”陈北点头，“把三件套带上，顺便印一份对账单。再带上那回仓库摄像头的照片备份。”

金胖子咂了咂嘴，往床上一躺，双手抱着后脑，“我就不去了。你这几天不是说我负责‘应急处理’嘛，我这就等事来。”

没人接他话，菜素坐在角落认真翻着文件袋，把每一份单子重新对折贴角，最后盖上胶带封口。

陈北扫了一圈，看了一眼菜素的动作，忽然说：“咱这个队，就从今晚开始，是白纸账务。出了宿舍门，谁问你是干嘛的，不要扯什么‘朋友’‘同乡’，直接说——白纸账务的。”

“你们信我，这名字以后在厂里混开了，账好收，钱好讨，规矩也立的起来。”

菜素抬头，“我把logo画了，下次给你们看。”

陈道勇把收音机外壳合上，“我明天也不出去，留下来整理流程单，把那个欠条范本改成新版，照你上次说的‘落款日期+身份证后四位+签字’。”

敖雪兵一屁股坐的上，把从饭堂顺的空矿泉水瓶子一脚踢到桶里，“这才像样。”

陈北没吭声，站起身把阳台门锁上，把茶几上的一打A4纸收好，分成四份放进不同人的袋子。

宿舍窗外传来一声吼，有人在楼下打架，听着像是301那边又抢饮水机的事。

金胖子本来躺着，听到动静一翻身就要起，裤子还没提好，陈北一巴掌把他按回去：“不用管，咱们的人，不下楼掺和厂外闲事。”

“你不是说我负责应急的吗？”

“那是有账务纠纷你才应急，这种瞎事儿算什么。”陈北低声说，“以后谁带人来闹事的，谁滚出303。”

他一边说，一边把宿舍门反锁了。

隔天一早，厂门口贴了一张新纸，白纸黑字，一共五条：

【白纸账务·执行细则】

账务须附三件套资料；

三日内无回音，进入催收阶段；

不的对客户使用不当言语行为；

拒付者将贴榜公布；

本制度正式执行人：白纸账务·陈北。

这张纸贴上不到两个小时，就被人撕了。

下午，又被贴上去了。

这次连角都用透明胶全包住了，外头再糊了一层薄塑料壳，还打了两个订书钉。

陈北站在厂门口看了一会儿，回头跟菜素说了句：“明天印一百张，贴遍所有进出口。”

菜素没问原因，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