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写得极其横：“三件套之后，仓库签收也要讲规矩。”
纸一贴出去，第二天一早，整个西沙口布圈都炸了。
有人看不懂，拿着打印的东西去问仓库；有人干脆贴在自己厂门口，说“以后我们也按这个来了”。
甚至鑫东仓那边，还有个临时工过来敲他们门：“你们这流程图……我们仓里那个阿勇，让我问问你们能不能教一下？”
陈北当时正在喝粥，闻言抬头：“哪个阿勇？”
“瘦瘦的，带个红袖章，在里面干了两年了，他说你们这图画的比仓里讲的还清楚。”
“行，改天让他来一趟，我们可以当面聊。”
人一走，菜素都乐了：“我真没想到，会是仓库的人先来找我们。”
“仓的人也不好干。”陈北把碗一搁，“他们就是拿点辛苦钱，出事都是第一被骂的，他们巴不得有流程能保自己。”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出个小册子？”
“早晚要做的。”
“那接下来呢？”
“仓这块先缓一缓。”陈北说，“咱得回头看看厂这边。”
“又出事了？”
“不是出事，是有动静。”
话刚说完，陈北的手机响了，是黄工伟打来的。
“北仔！你那几张纸……现在连厂区办公室都贴了。”
“什么纸？”
“就你那什么仓库签收规矩，还有三件套。现在全厂都说，谁欠钱都要先拿三件套。你这名头大了！”
“我名头大没用。”陈北笑了笑，“我兜里的大。”
“的的的，你厉害。”黄工伟压低声音，“不过我给你提个醒，厂办那些人开始留意你们了，说你们搞什么组织，说是给厂子立制度，但又不是厂管，又不是工会，有人开始不爽了。”
陈北“嗯”了一声：“知道了，谢谢黄叔。”
挂完电话，他靠在床头没说话，菜素问：“怎么？”
“上面有人开始看我们不顺眼了。”
“意料之中。”菜素无所谓，“做得出事，才叫事。”
“但也的防。”陈北弹了下烟灰，“现在我们还没碰他们的蛋糕，他们就开始急眼了，那再往后一步，就是真动刀了。”
“你是想……”
“打个样。”
“谁？”
“有个厂，叫瑞盈，三件套都齐了，欠四万六，现在拖了十九天。”
“客户那边？”
“客户不接电话，签收人是老板侄子。”
“熟人签的单，不认账？”
“对。”
菜素一听也火了：“那干！”
“别急。”陈北点头，“这单我们不光要要回来，还要打脸给别人看。”
三天后，一场“全流程演示讨债实况图”在西沙口炸开了锅。
陈北带着金国阳、陈飞和张继财，走完整个讨债流程，从敲门、出示三件套、对账、流程说明，到客户开始搪塞、推诿、试图扯皮，再到陈北翻出签收证据，亮出仓库签收人有效性文件。
整个过程，菜素全程录像，剪辑成一段不到五分钟的视频，打上字幕，标题是——
“你再装，我们就当全西沙口没脑子。”
视频被贴到几个大厂宿舍门口的公示栏，还传进了仓库几个临时工的彩信里，疯传一整天。
当天晚上，陈北接到电话，那边是瑞盈老板自己打来的。
“陈哥，我侄子那边是有点小聪明犯糊涂，我这边赔不是，明天一早，账就走，滞纳金我也认。”
陈北没说话，等对面说完，只丢下一句：“以后你要记住，签了名的，就得认字。”
这一晚，陈北睡的很沉。
瑞盈那事一出，西沙口算是彻底炸开了。
以前谁家厂账收不回，最多就是喊人喝两顿酒、骂几句街，再没辙就认栽。现在倒好，不但有人收得回来，还特么能录像演示，连催账都给你拍成了“培训样板”。
陈北这人名头，从厂门口传进了厂办公室，从仓库传到了接待处，就连食堂里也开始有人背后嘀咕：“听说白纸账务那边一张纸贴出去，谁还想赖账，先得琢磨琢磨自己签过几个名字。”
但也就是这风头太盛，招了眼。
这一晚，宿舍出事了。
菜素起夜上厕所，一开门就愣住了。
门口被人泼了油漆，一桶大红，浓稠的像猪血，顺着门缝流进宿舍，整个地面一滩黏糊糊的。
菜素当场骂娘：“哪个狗杂碎干的？！”
陈北也醒了，赤着脚下地，一看那油漆，没说话，转身拿手机拍照。
陈飞睡迷糊了：“出事了？”
“有人找事。”陈北声音低得像刀口刮布。
“报警不？”金胖子在角落问。
“不报。”陈北直接说，“没证据，报了也没用。”
他走到走廊，四下扫了一圈，楼梯口有鞋印，是旧工地鞋那种，还带点灰。
“不是小混混。”陈北断定，“是厂区里的人。”
“你怎么知道？”
“混混干这事，最多是砸玻璃或者贴恐吓信，不会用厂区工鞋。”
“那是哪个厂的人？”
“还不知道，但有方向。”
说着，他把那张鞋印拍了下来，发给了黄工伟。
十分钟后，黄工伟回了电话：“这种鞋，是厂办派给巡逻的那批人。型号、颜色、鞋底纹路一模一样。”
“你能问问最近谁巡到我们这栋楼了吗？”
“我查查，你小心点，厂办最近有人盯你们，特别是那个冯科，整天嚷嚷说你们搞小组织，不正经上班，还立规矩压厂里头。”
“他看我不爽不是一天了。”陈北冷笑，“他要是正面来，我还真佩服他。这种暗里下手的，只配吃我们剩的。”
电话挂断，菜素在旁边问：“那现在咋整？”
“鞋子上的油漆味没散，说明刚倒没多久，半小时以内。鞋子是巡逻队的，那就好查。”
“怎么查？”
“我们不查。”陈北目光沉下来，“我们放话。”
“放啥话？”
“贴纸。”
陈北转身回宿舍，打开他们那台破打印机，菜素看他一行一行敲字，一分钟后纸出来，上面写着——
【给偷摸泼油漆的那位朋友一句话：】
“你要是有种下手，就别怕我们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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