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雪兵一看,脱口就是一句:“你敢动手?”
光头男没回话,甩棍往手上敲了两下,似乎在炫耀。
这时候道勇动了。
他一步上前,脚下一个扫堂腿,直接把光头撂地上。
“我靠!”
陈北惊了,这也太利索了。
光头哎哟哎哟的在地上滚,甩棍早被踢飞。
道勇提着他的领子往后院一甩,冷笑:“再来一句废话,老子今天就拆了你这厂。”
韩老板也慌了,连连摆手:“别别别,哥们,我是真没钱,你给我两天,两天我一定给你凑上!”
“你写欠条,写清楚,哪天几点,少一个字都不行。”
“行行行,我写!”
事情算是压住了,但这场面对峙,让陈北有种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讨债”的感觉。
这不是去聊,是去镇场的。
等他们坐上三轮车往回走,陈北终于开了口:“你们以前都这么干?”
“这次算客气的了。”敖雪兵叼着烟,说的轻描淡写,“上次我们在茶山,堵了人家厂门两天,老板急了把老婆叫出来求我们走,那次直接拿回了三万。”
“真的假的?”
“信不信由你。”
陈北咽了口唾沫,手心全是汗。
他不是没见过狠人,但这种“合法边缘”的狠,还真是头一回碰上。
不过这一万块,真有戏了。
钱是脏还是干净,此刻他已经顾不上了。
挣到钱,先在厂里站住脚,再学到技术,有本事以后自己开厂,到时候不求人。
他低着头,心里一个念头冒出来——讨债,他还想再干几次。
三轮车在红叶厂门口停下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厂区的灯光亮着,但一排排机台早就停了,连轴带皮带都歇着,厂门前那几棵歪脖子树下,有几个工人正蹲着抽烟。
道勇把车费扔给司机,回头看了眼陈北,说了一句:“小子,晚上请我吃碗牛杂粉,不贵,一碗十五,你今天也算开了眼了。”
陈北点头,连连说好。
他这人不傻,知道今天要不是这俩人带着,自己就是进去了也讨不出一毛钱,真干架起来,说不定还得被踹几脚。
敖雪兵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老弟,今天表现不错,能忍住不插嘴就是好事。”
陈北憨笑。
这顿夜宵吃得很快。道勇埋头吃粉,没说什么,吃完直接走了。敖雪兵点了根烟,靠在墙边说:“明儿继续干厂里的活,讨债的事不急,一单一结,这次写了欠条,等他把钱打过来,老板会给咱分的。”
“那我们回去等着就行了?”
“对。你要是真想挣钱快,多走动走动,认识些人,下次有单子就带你。”
陈北点头,记下了。
晚饭后,回到住处时已经九点多了。金花还没回来,屋里只开了盏小灯,沙发上是乱的,地上还有几块没扔的化妆棉。
陈北把自己那双脏运动鞋脱了,蹑手蹑脚进了房。
没一会,金花才推门进来,一身黑衣,头发湿湿的,脚后跟踩着一双拖鞋。她扫了一眼陈北放在鞋架边上的鞋子,皱了皱眉。
“鞋擦一擦再放上来,弄一地泥。”
“哦,好。”陈北赶紧拿抹布去擦。
金花放下手里的包,从里面掏出一叠钱,塞进房间的抽屉里,然后把门关上,声音闷闷的。
陈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闷得慌。
不知为啥,他今天干了一件别人听了都说“有胆识”的事,可现在,心里却没什么成就感。
金花关上门那一下,带出一点风,吹得陈北心口一阵空。他坐在沙发边上,拇指捏着烟盒,愣是没抽出来。屋里没人说话,电视也关着,连窗外的夜都安静的离谱。
陈北有点累,不是那种肉体上的,而是脑子跟心,一天从火车站跑到夜市、再到浴室闹剧、再跟人去讨债,还差点打了一架。
可这会儿回到屋里,看着金花把钱塞进抽屉的动作,他只觉得心里像被糊了一层糨子,说不清是堵的慌,还是心烦。
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又去厨房倒水,茶几上放着沈兰昨天剩下的烟,拿一根出来点上,一口没抽好,呛得他一阵咳。
墙上老挂钟滴答滴答响着,像是催人去睡的声音。陈北盯着那钟看了一会儿,没动。他不是不想睡,是不想就这么结束今天。
浴室的门还没完全关死,缝里透出一条暖黄的光。他起身,蹭着拖鞋往东屋走,把门带上,躺回地铺上,凉席下边是木地板,哪哪都硌的慌,可他没翻身,就那样躺着,抽着半根烟。
脑子还是白天的事。
韩老板脸上的油光、签欠条时那手抖的跟鸡爪子似的、还有陈道勇说“这一单咱们能拿两万”的语气。
两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比他爸干一年种地赚的多了。
可真正到手了,陈北心里却没什么滋味。不是钱的问题,是他开始觉得这活儿干着像踩在刀尖上,一路往前冲是能赚钱,可脚底下要是一步踩空,就的见血。
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大亮,陈北就醒了。外头飘着雨,瓦片滴答滴答响。他没出门,只是靠在床边坐了会儿,等屋里动静起来才起身洗漱。
金花今天起得早,穿了件宽大的T恤在厨房做粥,沈兰还没起来。
“怎么这么早?”金花问他。
“习惯了。”陈北没多说,低头喝了一口粥,滚烫,肠胃里暖和了不少。
金花没再问,低头刷碗去了。陈北盯着她弯腰的动作看了几秒,眼神飘到她脖子上露出来的细链子,那链子他之前没见过,像新买的。
这时候沈兰从房里出来,打着哈欠,身上裹着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去洗手间,懒洋洋的样。
“你去哪?”金花突然问他。
“回厂。”陈北把碗放进水槽,“上午黄工说让我过来接点活儿。”
金花嗯了一声,没再说啥。
陈北出了门,一路走去飞宏厂,巷子还是湿的,雨刚停,地上全是积水,他裤脚都溅湿了。
路过红叶厂门口的时候,看见厂门外贴了张白纸,上面写着:“招聘保安,月薪350,包吃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