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寂静一上午的出租屋才逐渐有了人气。
陈北也被外头的活动声吵醒。
当他睁开眼时,日头已经爬得老高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水泥地上切出一块耀眼的亮斑。
陈北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坐起,人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要不是因为今天还得去飞宏纺织厂找活,他说什么也得睡到天黑才行!
“以后可不能熬夜了,太累了……”
陈北一边嘟囔,一边推开房门。
刹那间,一股隔夜的烟酒气味混合着廉价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客厅比昨夜里看上去的更老旧,沙发上的污渍更是在阳光下无处遁形,茶几上剩一口的汽水瓶里,烟头也明显多了几个。
陈北撇撇嘴,正打算去厨房找水喝,余光瞥见阳台上一道靓丽的身影。
是兰姐!
她正背对着客厅刷牙,身上只穿了一件吊带真丝睡裙,裙摆短得勉强遮住臀部。
阳光倾洒在她身上,透过薄薄的布料,隐约勾勒出傲人的曲线。
她灌了口牙杯水,咕噜咕噜几下,左脚就踩在了阳台栏杆底部的横杠上,立马让睡裙又往上缩了几寸……
陈北呼吸一滞,喉咙有些发干。
他本该非礼勿视,立刻离开的才对,可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沈兰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灼热的目光,含着牙膏水就转了身,白色泡沫还没冲干净,正粘在嘴角。
“兰姐,你也醒了?”陈北尴尬的打了声招呼。
沈兰点点头,继续俯身漱口,这动作让她本就松垮的领口敞开一大片,透出晃眼的白。
陈北看得面皮发烫,生怕闹出了笑话,急忙移开视线。可晾衣架的几件性感内衣和少得可怜的外衣布料,在阳光下招摇的就像彩旗,更让人心猿意马。
“你表嫂去买盒饭了,”沈兰擦着嘴走过来,身上带着薄荷牙膏和隔夜酒气混合的味道,“饿了没?”
陈北不知该看哪里,眼神一个劲地乱飞。
直到沈兰走近了,他才发现她锁骨处有一小块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吻痕。
“还、还好。”他结巴了一下,“表嫂什么时候回来?”
沈兰轻笑一声,走到冰箱前拿出汽水,“刚出去不久,等着吧。”她撬开瓶盖,仰头喝下汽水的时候,脖颈线条紧绷而脆弱。
但,陈北却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红印,像是被人用力抓握过?
“你昨晚……”陈北脱口而出,又立刻后悔。
沈兰挑眉看他,“我昨晚怎么?”
“没、没什么。”陈北低头,瞥见她光着的脚。脚踝纤细,涂着红色指甲油的脚趾踩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有一种突兀的违和。
沈兰挑挑眉,忽而凑到陈北跟前,眨巴着眼问:“你不会……还在想昨晚浴室的那件事吧?”
砰!砰!
薄荷的清香敲击心脏。
微睁的瞳孔倒映着女孩玩味的笑。
这一刻,陈北的大脑也好似进入了短暂的停滞。
咔嚓。
恰逢这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金花拎着三个盒饭进来,见到陈北和沈兰都在客厅,她愣了一下,随即挤出笑容。
“都醒了啊?正好,盒饭买回来了。”表嫂穿着普通的短袖和牛仔裤,和昨夜的浓妆艳抹判若两人。
陈北还是更喜欢不化妆的她。
干净,清丽,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不染世俗的仙子。
三人围坐在茶几旁,盒饭打开,是莞城最常见的快餐搭配:米饭、青菜、还有几块油腻的烧鸭。
陈北熟练地掰开一次性筷子,一口菜就着一口饭地往嘴里塞。
相比起他,沈兰和金花的吃相就文雅多了,用筷子尖轻轻挑起米饭,嚼出了米甜味才就上一口菜。
“陈北,这是飞宏纺织厂的地址。兰兰已经跟糖水伯的儿子打好招呼了,你过去之后,直接找一个叫黄工伟的人就行。”
金花说着,将写着地址的纸条递了过去,“回头你当学徒的时候,记得勤快点,手脚也麻利点,这样人家才会把真本事交给你。”
“我知道的,表嫂。”
陈北点点头,等扒干净了盒饭,才攥着纸条出了门。
他知道,从听到那个真相开始,自己就没法在这多待了。
……
飞宏纺织厂离出租屋不远,很好找。
出了鼓楼西往右拐,沿着长街走到头,然后再顺着左道第二个胡同口,穿过去就到地方了。
陈北瞧了眼纺织厂门口染着金彩的厂牌,确认无误后,这才将目光落在了门口一个穿着工服,蹲在台阶上抽烟的青年。
青年约莫二十出头,鼻大眼圆,皮肤黝黑,斜眼看人的时候,还有点下三白。
“哥,我问一下,黄工伟黄师傅在哪?我是沈兰姐介绍来当学徒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陈北好歹是村里的土霸王,一眼就瞧出这哥们是个打架的好手。
就他那壮胳膊,光抬手抽口烟的功夫,二头肌都能鼓得老高。
“你小子就是陈北吧?”
青年把烟头一丢,蹭一下就站起来。
那个头,起码有一米八五,足足比陈北高了半个头。
“你知道我?”陈北有些意外,眼神里也充斥着警惕。
不过很快,他就从青年的回答中解了惑。
“我叫敖雪兵,也是跟黄师傅学机修的。他跟我说你会来,让我来门口接你!”
敖雪兵也是个自来熟,这边说着话,那壮胳膊就揽上了陈北的肩,笑呵呵的将人往厂里带。
这厂子的构造就像老北京的四合院,西排是工人宿舍,打眼一瞧,起码有十几户,东排的厂房摆着三台纺丝机,而最大的北排厂房,那可了不得,光纺织机就有二三十来台呢!
连带着入门这块的南排都满当了,两台验布机摆中间,周围都是堆成山的布艺料子。
“兵哥,这厂子可真大啊!机器也多!”
陈北俩眼珠子都快看圆了,惊叹也一声比一声高。
“你小子,咋跟乡巴佬进城似的!就这点机器,在莞城就只能算个还不错的小作坊,厉害的能整上百台呢!”
敖雪兵呵呵笑道,朝北排厂房的方向努了努嘴,“黄师傅在帮我修机器呢,正好带你去认认脸。”
“成,兵哥!”
陈北点点头。
这刚进厂的新鲜劲正足,巴不得趁早上手,跟黄师傅学点真本事。
哪曾想,二人才刚到厂房门口,迎面就走出个四十出头,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
对方手拿着根轴轮皮带,上来也不吭声,直接一巴掌拍在敖雪兵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