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客厅内。
陈北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局促的坐在沙发的一角,用余光打量那个一身虎劲的女孩。
女孩长着一张鹅蛋脸,眼睛大大的,睫毛又卷又翘,精致得就跟洋娃娃似的。V领包臀裙的裙摆刚过大腿根,修身的剪裁让丰满呼之欲出。
“那个……对不起啊,我忘了花姐说你要来,所以……”女孩抿了抿涂着艳丽的红唇,有些心虚。
说实话,说她那点伤害,还不如陈北在村里干架来得猛。
但尴尬也是真他娘的尴尬!
长这么大,自己还是头一回被女孩子看溜光呢!
“没事,说清楚了就行,你也不是故意的。”
陈北讪讪一笑,尽量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
毕竟看都看了,他还能咋办?
可能是出于愧疚,女孩眼珠子一转,从泛黄的老冰箱地里拿出一瓶汽水,递到陈北跟前,“我听花姐说,你是来莞城找工作的吧?想好找啥了吗?”
“嗯,想好了,准备找个纺织厂,跟老师傅学机修。”陈北接过汽水,熟练的咬开瓶盖,往嘴里罐了一大口。
“喝慢点,别呛着了。”金花还和以前一样爱操心。
陈北嘿嘿笑了一下,突然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心里头也暖洋洋的。
“哎对了!花姐,你还记得老郑吗?”这时候,女孩好似想到了什么,一屁股坐到了金花身旁,大雷也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老郑?东街摆糖水摊那个老伯?”
“对,就是他!之前我不总去他那买糖水吗?有时候也会聊上几句。我听他说,他小儿子就在飞宏纺织厂干机修,手下都带了俩徒弟呢!”
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陈北,要不我跟糖水老伯说一声,让你跟他儿子学?”
有熟人介绍,肯定比自己瞎莽要好。
陈北咧咧嘴,爽快的哎了一声。
眼瞅着窗外的天都快亮了,金花想了想道:“陈北,我今晚和兰兰一个屋,你就别打地铺了,睡床吧。”
“好,那我先去睡了。”陈北也不客套,喝下最后一口汽水,就钻进了东屋。
黑暗里,充斥着白兰花香。
浴室水流的哗哗声,透过门缝钻进耳朵。
他一闭眼,脑子里就浮现出金花傲人的丰满,还有混乱中,那被他捕捉到的、隐晦的目光。
风扇的档位已经开到最大了,但陈北还是燥得睡不着。
实在受不了了,他索性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东屋,往浴室的方向摸……
与此同时,西屋。
沈兰盘腿坐在床上,直勾勾盯着涂面霜的金花,一脸严肃。
“花姐,你这瞒着也不是个事啊!陈北都来莞城了,日子一久,肯定知道咱是做啥的,你还不如趁早跟他说呢!”
金花抿抿唇,眼中满是挣扎,“陈北是我看着大的,说是说表弟,其实就跟我亲弟一样。要是让他知道我在陪酒,我哪还有脸面对他?”
“那也是……”
西屋的女人们说着体己话。
却不知,一道人影就站在屋外,将里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
陈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屋的。
这会是早上五点半,天已经完全亮了。他拿起从茶几上顺来的半支烟,打开窗,学着老电影的男主角,用火柴点燃,再猛吸一口——
“咳咳!”
浓烈的烟味呛得他直咳嗽。
那滋味就像在往肺管子里插针,疼透了。
陈北想不通,明明这么难抽的玩意,为什么还会那么多人上瘾?
就像他想不通,这么好、又这么完美的表嫂,怎么就走岔路了?
陈北烦躁的摁灭烟头,卯足了劲往窗外丢。他看着烟头在空中划过一个长弧,然后穿过繁杂的电线,落在对楼起皮的塑料雨棚上。
雨棚上的垃圾很多,除了陈北刚刚丢下的烟头,还有一堆粘成片、黄森森的糙纸,和破了个大洞的男士内裤。
但很快,陈北的注意力就被巷子里推早摊车的夫妻吸引了。
女的四十出头,体态臃肿,那张堆满脂肪的五官皱成一团,嘴上还一个劲地抱怨。
“老娘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自己家都要揭不开锅了,你还给你爹汇了两千块!要不是我今早看到汇款单,你还想瞒我多久!”
“行了,别说了!”男人压着嗓子,语气里满是无奈,“爹年纪大了,家里四兄弟说好一人养一年。今年轮到咱,咱又没在老家,除了汇钱还能咋办?把老的接过来吗!”
“那你就不能一个月汇一点?两千啊!这个月的房租,水电费,儿子下半年的学费都没交,你把钱都弄走了,这个家咋办?咋办!”
“我去借,去借还不行吗!”
“……”
陈北就这么盯着那对越吵越凶的夫妻,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其实早在夜宵摊那会,他就隐约猜到了一点表嫂的职业,因为金花对工作地的反应太大了,大到是个人都会怀疑。
可这会再转念一想。
就算表嫂是陪酒的又怎么样呢?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她,嫌弃她呢?
表哥死了,欠了一屁股债,她要是老老实实打工,赚那点三瓜两枣,这辈子得熬到啥时候是个头?
这世道是吃人的世道。
表嫂靠美貌赚钱,靠给人提供情绪价值赚钱,自己有啥好崩溃的?
她是个人啊,她也得活啊,得给自己谋生路啊!
陈北在窗口站了很久,眼神也从一开始的痛苦,渐渐转变成了坚定。
既然他不想表嫂吃这碗饭,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强,强到有资格站在表嫂跟前,给她一个选择新生活的底气!
否则一无所有,连个住处都要表嫂腾房的他,凭什么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打定主意后,陈北也豁达开朗了。
关窗,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