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地府,奈何桥头。
孟婆以融合神力强化古法汤药,暂时稳住了轮回秩序。那口巨大的汤锅内,乳白色的光晕流转不息,散发出令人心安的平和气息,使得饮下汤药的魂灵大多面容释然,井然有序地步入轮回。然而,孟婆那清丽如少女的眉宇间,却不见丝毫轻松,反而凝着一层更深的忧虑。
她深知,薛礼及其背后的存在绝不会善罢甘休。表面的平静之下,危机正在以更隐蔽的方式酝酿。她能感觉到,那股邪恶的意志并未远离,而是像毒蛇般潜伏下来,改变了策略,开始 subtly地侵蚀她这奈何桥体系的根基——那些熬汤的鬼婢,以及那亘古流淌、汇聚了无尽执念与遗忘的忘川河本身。
这条浑浊泛黄、蜿蜒流淌的河流,是孟婆汤最重要的原料来源之一——“忘川水”。它承载着无数亡魂遗落的记忆碎片、未能化解的执念、以及悔恨的泪水,本身便是“遗忘”法则的具现化。
然而近日,孟婆在汲取河水熬汤时,敏锐地察觉到河水的“味道”有些异常。除了固有的哀伤与迷茫,似乎多了一丝狂躁与怨毒的底味。河底深处,那些沉淀了万古的、本应逐渐消散的记忆残渣,似乎也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下,开始不安地躁动。
她曾试图以神力探查河底,却感到一股强大的、充满负面情绪的屏障阻碍了她的感知。那屏障并非外来力量强行设置,更像是忘川河自身积累的、被引动和放大后的古老怨念的集合体!
“是利用了忘川河本身的特性么……”孟婆心中凛然。对方果然狡猾,不再正面强攻,而是选择从内部腐蚀。
同时,她麾下那些负责采集彼岸花、打理尘土、照料汤火的鬼婢,近日也出现了一些异常。少数鬼婢变得精神恍惚,动作迟缓,偶尔会低声念叨一些不成语句的、扭曲的音节,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红。她们身上,似乎沾染了与忘川河底同源的狂躁怨气。
孟婆尝试以净化神力为她们洗涤,效果虽有,却难以根除。那污染仿佛已与她们长期接触忘川河水而产生的阴气融为一体。
原料与人手皆受侵蚀,这让孟婆刚刚有所好转的局面,再度蒙上了阴影。她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来净化原料、监控鬼婢,熬汤的效率又隐隐有下降的趋势。桥头等待的魂灵队伍再次变得漫长,空气中开始弥漫焦躁不安的气息。
而就在这时,一批特殊的“客人”,被押送到了奈何桥头。
这批魂灵数量不多,但个个怨气冲天,挣扎咆哮,竟是由一队第五殿的鬼差亲自押送而来!为首的鬼差向孟婆行礼道:“启禀孟婆,此乃包阎罗与魏判官近日阳间巡查时,擒获的身负重大血孽且执念极深之魂。彼等生前或为屠城恶魔,或为灭门凶徒,怨力纠缠,难以化解。包阎罗恐其污染寻常轮回通道,特命我等押送至您处,请以‘特制汤药’处理,务必化尽其恶念,方可投入轮回。”
所谓“特制汤药”,便是用更强效的原料、更猛的火候熬制的、专门针对此等极恶之魂的孟婆汤,其过程也更为痛苦,如同一种洗涤罪孽的刑罚。
孟婆看着这些疯狂挣扎、咒天骂地的凶魂,点了点头:“放下吧。”
鬼差离去后,孟婆看着这批凶魂,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这些魂灵身上的怨气不仅庞大,而且极其“新鲜”和“活跃”,正是那混沌污染最喜爱的“食粮”。在此刻这个微妙关头送来,福祸难料。
她亲自看守着鬼婢,以融合神力催动火候,开始为这批凶魂熬制“特制汤药”。汤锅内的乳白色光芒变得炽盛,温度急剧升高,锅中不再是平和的气息,而是散发出一种能强行剥离执念的法则力量。
然而,就在汤药即将熬成,准备给第一个凶魂灌下之时!
异变陡生!
那凶魂似乎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猛地挣脱了束缚(或许是押送过程中的疏漏,或是……),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竟然不是冲向孟婆或鬼婢,而是猛地扑向了奈何桥边那波涛微微汹涌的忘川河!
“不好!”孟婆脸色剧变,出手欲阻,却已迟了一步!
那凶魂携带着滔天的怨念与血孽,如同最猛烈的毒药,一头扎进了忘川河中!
“轰隆!!!”
仿佛点燃了火药桶!整个忘川河瞬间沸腾了!浑浊的河水冲天而起,化作无数张牙舞爪的怨灵面孔,发出亿万亡魂的尖啸!河底那沉淀的古老怨念被彻底引爆,与这新投入的凶魂怨气以及那潜伏的混沌污染结合,形成了一股恐怖的能量风暴,直冲奈何桥!
“啊——!”一些靠近河边的鬼婢被这怨气风暴席卷,顿时发出惨叫,眼中的暗红光芒大盛,竟反过来开始攻击同伴,打翻汤药!
整个奈何桥头,瞬间陷入一片混乱!比之前第十殿泄漏魂灵时还要混乱百倍!
孟婆又惊又怒,她全力运转神力,乳白色的光晕扩展开来,勉强护住大部分区域和魂灵,但面对整个忘川河的暴动,她也感到力不从心!那污染似乎找到了完美的载体,正在疯狂地同化忘川河的力量!
“必须镇压河中之怨!”孟婆咬牙,她知道单凭自己已难以控制局面。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双手掐诀,口中吟诵起古老的咒文——那是召唤守护奈何桥、惩戒抗拒饮汤者的终极守卫的咒文!
“铜蛇铁狗,听吾号令!镇守忘川,涤荡孽怨!”
随着她的咒语,奈何桥下的忘川河中,猛地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与低沉的咆哮声!
下一刻,只见数条身躯如同青铜浇筑、眼中燃烧着幽冥之火、口中喷吐着破妄金光的巨蛇,以及数头通体黝黑如玄铁、獠牙利爪闪烁着寒光、咆哮声能震散魂体的恶犬,从沸腾的河水中猛地跃出!
这些铜蛇铁狗,并非生灵,而是奈何桥规则之力与忘川河无尽怨念结合产生的法则造物,专司镇压抗拒轮回、扰乱秩序之徒!它们无情无识,只知执行“惩戒”与“镇压”的命令!
铜蛇窜入河中,巨大的身躯翻滚绞杀,口中金光喷射,所过之处,那些由怨气凝聚的面孔纷纷惨叫着消散;铁狗则跃上河岸,扑向那些被污染的鬼婢和试图趁乱逃跑的凶魂,利爪撕扯,獠牙啃噬,瞬间便将几个鬼婢和凶魂撕成了碎片(虽不致死,但魂体受创极重)!
它们的加入,立刻遏制了混乱的蔓延。但其方式粗暴而酷烈,充满了以暴制暴的意味,与孟婆平日倡导的“化解”截然不同。
孟婆看着在铜蛇铁狗镇压下逐渐平息的河面,以及岸上那些魂飞魄散、痛苦哀嚎的鬼婢和魂灵,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无奈。这是最有效,也是最后的手段。
然而,她并未注意到,在那沸腾的忘川河底最深处,一双巨大的、充满了怨毒与狡黠的暗红色眼睛,正透过重重水影,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那眼睛的主人,似乎正享受着这场由它一手导演的混乱,并 subtly地吸收着铜蛇铁狗镇压怨念时产生的狂暴能量以及魂灵痛苦时散发的绝望气息。
“对……就是这样……挣扎吧……镇压吧……越是酷烈的‘秩序’,产生的‘反噬’便越是美味……”那古老的声音在河底深处回荡。
孟婆以为召唤铜蛇铁狗是平息混乱,却不知这正是对方想要的——让这轮回之地,充满更极端的痛苦与镇压,从而为那“尊者”提供更高质量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