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地府,第三殿·宋帝殿。
余懃的怒火并未因发出联合公文而平息,反而在那古板严谨的性子催化下,转化为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执拗的行动力。他决意要在与第十殿全面冲突之前,先彻底肃清自己辖地内的所有污染,并以无可辩驳的“合法”方式,将薛礼的罪证钉死!
“律令镜,显!”余懃立于大殿中央,沉声喝道。
一面巨大的、边缘缠绕着无数黑色绳结虚影的古镜悬浮而起。镜面并非映照影像,而是流动着无数细密的幽冥律法条文。此镜能照彻一切文书、契约、誓言的真伪,勘破其能量本质是否与天地法则相符。
余懃将那些发现了异常能量签名的上百份文书,逐一投入律令镜中。
“嗡——!”
镜面光芒闪烁,律文流转。每一份被污染的文书在镜中都原形毕露:原本应该清晰连贯的法则能量流中,被强行嵌入了扭曲的暗红佛力符文,这些符文如同寄生虫,篡改着罪责认定,引导着刑罚产生的怨气流向特定方向。
“记录!编号辰字柒佰叁拾贰号文书,于‘背信’条款处被植入‘惑心梵文’叁枚,致使量刑加重两成,多生怨气叁缕……”
“记录!编号亥字壹佰零捌号文书,‘教唆’事实被‘伪证佛印’覆盖,扭曲案件本质……”
余懃面无表情,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口述着每一份文书的污染细节、手法、以及造成的后果。旁边的判官飞速记录,很快便形成了一部厚厚的、触目惊心的《第十殿篡改文书罪证录》。
这不仅仅是证据,更是余懃内心秩序的体现——他要以最严格、最无可指摘的“程序”和“事实”,将薛礼定罪!
与此同时,他对黑绳大地狱的肃清也在雷厉风行地进行。所有变异黑绳被强行剥离销毁,替换为纯净的法则之绳;被污染的鬼卒被隔离净化;那些因文书被篡改而加重刑罚的罪魂,被重新提审,修正刑期。
整个第三殿在余懃的强令下,如同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机器,高效地清除着一切“不合法”的污点。其辖地内的秩序迅速恢复,甚至比动荡之前更加“纯净”和“严格”。
然而,这番大动干戈,也带来了副作用。第三殿的对外通道被彻底封锁,所有文书交接、魂灵转解工作完全中断!这不仅影响了与第四殿的正常公务,更使得第五殿希望通过第三殿向第四殿传递的一些关于薛礼的情报(基于魏征之前的调查),也被完全阻断!
……
第一殿内,蒋子文看着余懃送来的那部《罪证录》以及请求联合的公文,揉了揉眉心。证据确凿,余懃的转向也是好事,但其处理方式……
“这个余懃……肃清内部固然重要,但如此彻底封锁,岂非自缚手脚?第四殿吕岱态度暧昧,正是需要情报策反之时,如今通道一断……”
第五殿,包拯更是气得直拍桌子:“迂腐!迂腐至极!魏征冒险取得的冥银样本、混沌鬼差分析结果,正要借此通道设法传递给吕岱,施加压力!如今全被这老古板堵死了!他还自以为是在维护秩序!”
……
第十殿,薛礼自然也得知了余懃的举动,他先是一惊,随即狂喜!
“哈哈哈!天助我也!余懃这个老顽固,真是帮了大忙!他这一封锁,蒋子文和包拯想策反吕岱就更难了!尊者,我们的时间又多了!”
那古老声音也带着满意:“秩序……即是枷锁……善用枷锁者……方能……掌控一切……加快……转化……”
……
余懃对自己造成的间接困扰毫无所觉,或者说,在他心中,“肃清内部、完善证据”的优先级远高于“联合策反”这种在他看来有些“不够光明正大”的手段。他此刻正将注意力投向了一个新的方向。
根据律令镜的深层分析,他发现那些污染文书的扭曲佛力,其源头指向性非常明确——并非均匀来自第十殿,而是高度集中于第十殿内几个特定的“文书炼制坊”!
若能精准打击这些炼制坊,便能从源头上重创薛礼篡改文书的能力!
然而,如何打击?派兵越界攻击?这严重违反幽冥律法,余懃绝不会做。
他苦思冥想,忽然,目光落在了律令镜上,眼中一亮。
“有了!彼既能以邪力篡改文书,吾为何不能以正律之力,远程干涉其炼制过程?”一个符合他“规则”的想法诞生了。
他立刻召集第三殿所有精通律法符文的老牌判官,齐聚一堂。
“即刻起,以《罪证录》为基础,逆向推导那些污染符文的法则结构,找出其核心节点与能量流转规律!”
“而后,编纂专门的‘反制律文’,其内容并非攻击,而是‘纠正错误’、‘还原真相’、‘宣告无效’!”
“最后,集结全殿判官之力,借助律令镜,将这些‘反制律文’精准投射至第十殿那些文书炼制坊的核心法阵之中!”
余懃的想法很简单:我不打你,但我用纯粹的、更高阶的“法则正确性”,去否定、抵消、净化你的“法则错误”!这在程序上,可以被解释为“维护幽冥法则的同一性与正确性”,属于他的职权范围!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宏大且困难的工程。那些判官们听得目瞪口呆,但无人敢违抗余懃的命令。
于是,在余懃的亲自督促下,第三殿这台庞大的“律法机器”开始超负荷运转,无数判官日夜不停地解析、推导、编纂……
数日后,就在蒋子文与包拯几乎要按捺不住,准备强行与余懃沟通之时,第三殿终于准备完毕!
“律令镜!聚焦!目标:第十殿丙字号文书坊核心炼制符阵!”
“反制律文第一序列:‘伪证无效·篡改止息’!投射!”
余懃亲自主持,与上百名判官同时将神力注入律令镜!
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庞大“法则否定”力量的律令洪流,穿透空间阻隔,精准地轰击在了第十殿一处重要的文书炼制坊的核心法阵上!
那正在运转的、散发着暗红光芒的符阵猛地一滞,表面流转的扭曲佛力如同遇到克星,瞬间变得紊乱不堪,许多刚刚炼制一半的冥银和污染文书直接“噗”地一声化为青烟消散!
“成功了!”第三殿判官们一阵欢呼。
余懃脸上也露出一丝难得的、僵硬的满意表情。然而,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
“轰!!!”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狂暴、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愤怒的混沌佛力,猛地从第十殿深处爆发出来,如同被激怒的巨兽,沿着那律令洪流反向冲击而来,狠狠撞在律令镜上!
“噗——!”包括余懃在内,所有参与投射的判官齐齐喷出一口魂血!律令镜剧烈震颤,镜面上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
那反向冲击的力量中,不仅蕴含着暴力,更带着一种扭曲律法、颠倒是非的诡异特性,试图污染律令镜本身!
“快!切断连接!”余懃惊骇之下,强行运转神力,切断了律令镜与那边的联系。
第三殿内一片狼藉,判官们东倒西歪,人人带伤。
余懃脸色惨白,看着镜面上那丝裂纹,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后怕。他低估了对方力量的恐怖与诡异程度,那不仅仅是力量的对抗,更是法则层面的污染与侵蚀!
他的“合法”打击,不仅未能竟全功,反而彻底激怒了对方,并暴露了律令镜这个重要神器,险些被污染!
就在这时,蒋子文和包拯的联合通讯终于强行接了进来(他们感知到了那剧烈的法则碰撞)。
“余懃!你到底在干什么?!”蒋子文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宋帝王!立刻停止你这种鲁莽的行动!你的律令镜根本挡不住那种力量!”包拯也厉声道。
余懃张了张嘴,想辩解自己的行动符合程序,但看着受伤的部下和受损的律令镜,那些话终究没能说出口,只是脸色变得更加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