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旧事重提撼崔珏，陆判明义入局

幽冥地府，第一殿·静思阁。

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密会都要凝重。秦广王蒋子文、楚江王厉温、阎罗王包拯，以及伤势未愈但目光依旧锐利的判官魏征，四位地府巨头的神念投影或本体齐聚于此。空中悬浮着魏征带回的那几锭诡异的“冥银”，以及展现奈河异动、衣领树异常和混沌鬼差影像的能量光幕。

“……情况便是如此。”魏征将此次调查的经过、发现以及基层文书被系统篡改的危机详细陈述完毕，最后补充道，“薛礼之害，已深入肌理，非仅第十殿之患，实乃整个幽冥之毒瘤！”

蒋子文面色沉静，指尖敲击着玉座扶手，那笃笃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冥银腐蚀基层，混沌污染鬼差，篡改审判文书……薛礼所图，绝非权柄，而是欲从根本上扭曲轮回，甚至……取而代之！”他目光扫向厉温，“楚江王，你那边情况如何？”

厉温声音如同深海寒流：“本王已令刘光金、刘光玉亲自镇守奈河，暂稳衣秤。然冥海边界，混沌气息渗透日渐频繁，巡海夜叉已与第十殿的‘巡逻队’发生数次小规模冲突，对方功法诡异，极难彻底消灭。”他顿了顿，看向魏征，“魏判官所言基层之乱，本王麾下亦有所觉，近期接收之罪魂，其业力与记录不符者，确有所增。”

包拯黑脸上怒意盎然：“此獠罪孽，罄竹难书！必须立刻采取行动，捣毁其巢穴，擒拿薛礼！”

“然其手握轮回重权，更有混沌之力为倚仗，强攻恐其鱼死网破，亿万生灵轮回受阻，此投鼠忌器之局，如何破解？”蒋子文冷静地指出关键难点。

就在这时，魏征再次开口，目光扫过在场诸位，最终落在包拯身上：“阎君，诸位王爷，若要破局，或需内外夹击。薛礼在第十殿内经营日久，党羽众多，然未必铁板一块。若能从其内部瓦解，令其自顾不暇，我等再雷霆一击，或可事半功倍。”

“内部瓦解？”厉温挑眉，“玄成是指……崔珏？”

“正是！”魏征点头，“我此前已致信崔珏，陈明利害，以旧谊动之。虽至今未得回音，且送信鬼差遭截杀，但正因如此，更说明薛礼已对其产生疑忌！此乃可乘之机！然仅我一人之力，或难竟全功。需得一位……与崔珏地位相若、且同样精于律法、能言善辩之人，伺机接触，再加一把火！”

众人沉吟。崔珏掌管阴律司，地位特殊，且性情谨慎多疑，绝非易于说服之辈。

就在此时，包拯似想起什么，开口道：“或许……有一人可担此任。”

“何人？”蒋子文问道。

“陆之道！”包拯吐出这个名字。

陆之道？魏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此人亦是地府著名判官之一，虽名声不如魏征、崔珏显赫，却同样以明察秋毫、精通律例、性情刚直而著称。传说其生前便是断案如神的清官，死后被擢为判官，专司复核疑难案件，其人性情相对魏征更为圆融通透，善于沟通。

“陆判官确为合适人选。”魏征表示赞同，“其与崔珏同掌律法文书，平日公务往来甚多，由他出面，不易引人生疑。且其为人正直，当明大义。”

蒋子文沉吟片刻，决断道：“好！便如此议！包拯，你即刻密召陆之道，晓以大义，令其设法接触崔珏，探明其态度，若有可能，争取其反正！玄成，你从旁协助，将薛礼之罪证悉数告知陆之道。楚江王，加强戒备，严防薛礼狗急跳墙，同时做好随时出击之准备！”

“遵命！”众人领命。

……

第五殿，另一处隐秘偏殿内。

判官陆之道被秘密召至。他身着绿色判官袍，面容清瘦，目光敏锐而冷静。在听完毕包拯和魏征的叙述，尤其是看到那些冥银和混沌鬼差的影像后，他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凝重。

“想不到……转轮王竟已堕落至此！”陆之道的声音带着痛心疾首，“篡改文书，腐蚀吏治，此乃动摇我地府根基之第一大忌！更遑论沾染混沌，此乃自取灭亡之道！”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包拯和魏征，拱手道：“阎君，魏兄，不必多言。维护幽冥法度，陆某义不容辞！崔珏处，我愿前往一试。虽不敢保证必成，但定当竭尽全力，陈明利害，晓以大理！”

魏征上前，郑重还礼：“有陆兄出手，此事成功率大增！崔珏虽精于算计，然并非毫无是非之人。陆兄可先从地府大局、轮回秩序谈起，再以这冥银及混沌之事点醒他，告知其薛礼所为实乃烈火烹油，终难长久。或许……亦可提及当年太宗旧事。”

“太宗旧事？”陆之道微微一愣。

魏征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当年太宗魂游地府，我寻崔珏为其添寿，虽出于公心，然终究……算是你我与他，共担的一份‘旧情’与‘默契’。或可借此唤醒他心中或许尚存的一点同道之谊。”

陆之道了然：“我明白了。魏兄放心，陆某知道该如何措辞。”

计议已定，陆之道并未立刻前往，而是先做足了功课。他仔细研究了魏征带来的所有证据，甚至亲自去查验了那名被救书生陈实的案卷，做到心中有数。随后，他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以商讨一桩涉及两殿文书交接的普通公务为名，前往第十殿拜访崔珏。

……

第十殿，崔珏判官殿。

崔珏近日心绪不宁。魏征那封密信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信中所言，与他隐约察觉到的一些异常隐隐吻合，尤其是那种日益增长的、令人不安的压抑感和部分鬼吏异常的“效率”。薛礼的变化，他也有所感知，只是以往被其描绘的“高效地府”蓝图所惑，或是不愿深想。

如今被魏征点破，他再难心安。尤其是送信鬼差被截杀一事，更让他感到一股寒意——薛礼的清洗，恐怕已然开始。他自己，或许也已上了名单。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听得判官陆之道来访。崔珏心中一动，陆之道与他份属同僚，平日关系尚可，且其为人正直，此时来访，是巧合，还是……

他整理心情，将陆之道迎入殿内。

二人先是寒暄，商讨了一番公务细节。随后，陆之道话锋一转，看似无意地叹道：“崔兄，近日处理公务，可觉有些力不从心？下面报上来的文书，似乎错漏矛盾之处渐多，核查起来甚是耗费心神。”

崔珏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露声色：“哦？有吗？或许是近来事务繁多，下面的人忙中出错吧。陆兄何出此言？”

陆之道从袖中取出一份卷宗副本，正是那书生陈实的案子（当然，隐去了关键信息）：“崔兄请看此案。表面记录与魂魄怨气、乃至细微证据链皆有多处矛盾，若非仔细核查，几乎酿成错判。类似情况，小弟近来已遇到数起。不禁让人担忧，我地府审判之基石，是否……出了些问题？”

崔珏接过卷宗，手指微微颤抖。他岂能看不出这案子的蹊跷？其手法，与他暗中察觉到的一些异常何其相似！

陆之道观察着崔珏的神色，继续缓缓道：“更有甚者，小弟还发现，某些地方竟流通着一种特殊的‘冥银’，能腐蚀低级鬼吏，篡改文书……崔兄执掌阴律，当知此风若长，后果不堪设想啊！”

听到“冥银”二字，崔珏脸色终于变了变。

陆之道趁热打铁，声音压低，却字字千钧：“崔兄，你我虽分属不同殿阁，然同为幽冥判官，维护法度秩序乃我等天职。如今似有巨奸，妄图以诡诈手段，紊乱阴阳，其甚至……可能沾染了混沌之力！此乃取死之道，更将拖累整个地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崔兄，当此之时，岂可再明哲保身？”

最后，陆之道轻声道：“崔兄，还记得当年贞观旧事否？你我一笔添寿，虽违常例，却存公心，保的是明君，为的是苍生。而今……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地府清明，毁于奸佞之手吗？”

崔珏闻言，浑身剧震，手中卷宗“啪”地一声滑落在地。他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沉默了许久许久，崔珏才缓缓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挣扎、恐惧，但最终，一丝残存的正气与旧谊占据了上风。他声音干涩地开口：“陆兄……你……你们……究竟知道多少？”

陆之道凭借其智慧与口才，成功触动了崔珏的内心。崔珏的反应表明其内心防线已出现裂痕，并非铁板一块地效忠薛礼。他的倒戈与否，将成为决定薛礼阵营稳定性的关键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