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善恶簿录添善功，五官暗投伏杀

幽冥地府，第五殿·森罗殿。

阎罗王包拯建立的日夜游神监察体系，如同一张无形巨网，笼罩人间。这张网不仅捕捉罪恶，同样也记录善行。在无数记录恶业、催生“黑印”的簿册之旁，另有一部部“善功簿”同样在熠熠生辉，上面详细记载着那些被日游神与夜游神发现的、闪耀着人性光辉的细微善举。

这些善功，或许不能立刻抵消大奸大恶，却如涓涓细流，汇入地府的因果律法之中，成为平衡怨气、维持轮回运转的重要正能量。包拯时常会翻阅这些善功簿，那冰冷肃穆的黑脸上，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这证明他的努力并非徒劳，天道之下，终究是善恶有报。

书生王二，便是这善功簿上近期颇为亮眼的一位。他家境贫寒，却心地纯良，白日里苦读之余，常帮邻里孤寡挑水砍柴；入夜归家，若遇路人黑暗难行，也会主动为其执灯引路，分文不取。

这一日，王二前往镇上学堂，于路旁草丛中发现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打开一看，竟是足有数十两白银，这对于他而言无异于巨款。他虽清贫，却毫不动心，当即站在原地等候。烈日当空，他等了近两个时辰，终于等到一个满头大汗、面色焦急的商人跑来寻找。王二仔细核对了对方所说的钱袋特征与银两数目后，方将钱袋原物奉还。商人感激涕零，欲重金酬谢，却被王二婉言拒绝。

这一切，都被一位隐去身形、巡行至此的日游神清晰看在眼中，手中的日巡簿上，王二的名字下，一道柔和的白光闪过，“拾金不昧，心性纯良”的字样悄然浮现。

当夜，王二从学堂归来，天色已晚。途经一片山林时，忽闻一阵细微哀鸣。他循声找去，竟发现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后腿被猎户设置的铁夹死死夹住，鲜血淋漓，眼看就要不行了。王二心生怜悯，不顾危险（怕被猎人撞见误会），费力掰开铁夹，又撕下衣襟，为狐狸简单包扎了伤口。那狐狸通人性般，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才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密林中。

这一幕，恰好被一位巡行至此的夜游神目睹。夜巡簿上，王二的名字旁，再添一笔：“夜救生灵，慈悲为怀”。

当晚，王二在睡梦中，恍恍惚惚见到一位金袍老者（日游神化身）对他微微颔首：“书生王二，你白日拾金不昧，心性可贵，记一善功。”话音未落，一位黑袍人（夜游神化身）悄然出现，接口道：“你夜救狐族，慈悲之心，再记一善功。善有善报，好自为之。”

梦醒后，王二只觉神清气爽，并未多想，只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久，王二启程进京赶考。行至一处偏僻山路，突然跳出几个手持利刃的劫匪，欲行不轨。王二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心中叫苦不迭，自忖在劫难逃。谁知就在此时，平地骤然刮起一阵怪风，卷起漫天沙石，吹得那些劫匪东倒西歪，睁不开眼，连连后退。王二虽也艰难，却隐约觉得那风似乎有意护着他，为他让开了一条生路！他不及细想，连忙趁机拼命奔跑，竟真的逃出生天。

后来，王二顺利抵达京城，参加科考，竟如有神助，文思泉涌，最终金榜题名，得授官职。乡人皆传言，这是日游神与夜游神感念其善行，暗中护佑的结果。

王二的故事，作为日游神夜游神体系的“政绩”之一，被简要汇总后，也呈送了一份至第十殿转轮王薛礼处备案（涉及善功积累可能影响来世安排）。

薛礼看着这份简报，嘴角却只有冰冷的嘲讽。

“善功？护佑？”他嗤笑一声，将简报随手扔在一旁，“迂腐之见！区区小善，耗时耗力，于轮回大局何益？能抵消多少恶业？包黑子也就只会搞这些收买人心的把戏。”

他的目光，早已超越了这些细碎的善恶记录。他关心的是力量，是效率，是能让他掌控全局的“能量”。第五殿官僚体系因日夜游神而产生的倦怠怨气，正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丝丝缕缕地汇入他的执念结晶，虽然缓慢，却持续不断。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强大的助力，需要在地府高层中，找到更多的“同道中人”。

这一日，薛礼并未待在第十殿，而是悄然来到了第四殿·五官殿的辖地。第四殿阎罗五官王吕岱，主管合大地狱（又称剥剹血池地狱），司掌诈伪、背信、诽谤、偷盗等罪孽的审判与刑罚。吕岱生前乃东吴重臣，性格务实，甚至有些功利，善于权衡利弊。

薛礼与吕岱，一个掌“出口”（轮回），一个掌“中途”（大地狱刑罚），本就存在诸多公务交接。薛礼深知吕岱并非如包拯那般顽固不化，其对“效率”和“实际利益”的看重，或许可以成为突破口。

五官殿内，吕岱接待了薛礼。两人分宾主落座，寒暄过后，薛礼便看似无意地叹道：“吕兄，近日公务可还顺畅？小弟我那边可是被海量的轮回文牒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包王爷搞出那日夜游神，倒是赚足了阳间名声，只是苦了我们这些下面具体办事的，善功恶业记录暴增，审核研判繁琐至极，下面鬼吏怨声载道啊。”

吕岱闻言，深有同感地叹了口气：“薛王爷所言极是。我那合大地狱，近日也是人满为患，许多罪魂的判决都需参考第五殿新送来的那些细碎记录，确实拖慢了效率。包王爷……唉，心是好的，就是有时过于较真，不知变通。”

薛礼见吕岱上钩，心中暗喜，表面却不动声色：“正是此理。天地运行，自有其大道，岂能事无巨细皆要干预？依我看，有些小恶小善，大可模糊处理，抓大放小，方能提高效率，维持地府稳定运转。否则长此以往，只怕我等麾下鬼吏都要被累得生出怨气，反而影响大局。”

“怨气”二字，他稍稍加重了语气。

吕岱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被说中了心事。他第四殿的鬼差同样面临巨大的工作压力。

薛礼趁机压低声音道：“吕兄，不瞒你说，小弟近日偶得一方，或可稍解此困。能略微……‘净化’一些冗余的负面情绪，提升鬼吏工作效率。只是……需要吕兄行些方便，允许小弟的‘净化工’偶尔在你第四殿外围，收集一些……嗯……‘无用的废能’。”

吕岱闻言，心中一惊，顿时警惕起来。薛礼这话说得含糊，但他岂能听不出其中深意？这分明是想窃取地狱刑罚产生的怨气能量！这是大忌！

但他并未立刻拒绝。薛礼开出的条件——“提升效率”、“缓解压力”，对他而言确实具有诱惑力。而且，他也不想得罪这位权势日益熏天的转轮王。

沉吟良久，吕岱才缓缓道：“薛王爷，此事……干系重大，容吕某仔细思量。不过，若只是在外围收集些‘逸散’的、确实‘无用’的能量……或许……也并非完全不可商榷。”

薛礼脸上露出了笑容：“吕兄果然是明白人。放心，小弟自有分寸，绝不会让吕兄难做。”

薛礼成功地将第四殿五官王吕岱拉入了自己的利益圈，迈出了分裂十殿联盟的关键一步。吕岱的默许和犹豫，为薛礼窃取合大地狱的怨气能量打开了第一道缝隙。而日夜游神体系带来的压力，成为了薛礼说服吕岱的最佳借口。与此同时，王二这类善行得到护佑的故事仍在阳间流传，但在地府深处，一场针对这套监察体系本身、甚至整个地府秩序的阴谋，正在薛礼的编织下，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