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荒原,地府边缘的放逐之地。这里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永恒昏黄的光线与呼啸的、能刮散弱小鬼魂的蚀骨阴风。大地龟裂,遍布着扭曲的怪石与枯死的、如同鬼爪般的奇异植物。空间极不稳定,偶尔会有来自未知险地的裂缝悄然出现又弥合,吞噬一切靠近之物。
一道绿、蓝、幽三色混杂、极不稳定的流光,如同丧家之犬般踉跄地闯入这片死寂的世界,正是逃亡至此的妖冥使鸟嘴。它强行催动本源遁逃,又经历了与大鹏精的战斗和钟馗的威慑,魂体内的平衡已被彻底打破。五庄观的道缘、冥火凰的业火、前世的焚身怨毒、第十殿挑拨滋生的仇恨,以及刚刚操控大鹏精、对抗钟馗所带来的力量反噬与恐惧……种种力量在它魂体内疯狂冲突撕扯,让它时而清醒,时而癫狂,形态在人形鸟首的绿袍头陀与巨大的幽蓝亡灵鸟虚影之间剧烈闪烁,痛苦不堪。
“呃啊……钟馗!包拯!地府!都逼我……都逼我!”它蜷缩在一处巨大的、仿佛兽齿交错的岩石裂隙深处,发出压抑痛苦的嘶吼,幽蓝的魂火不受控制地灼烧着周围的岩石,发出滋滋的声响。
它需要力量,需要彻底压倒体内那些“软弱”的、阻碍它的力量(道缘与菩萨的度化之力),需要能对抗地府追兵、宣泄无尽怨恨的绝对力量!寂灭荒原虽然危险,但也传闻隐藏着一些上古遗留的、未被地府完全掌控的禁忌力量源泉。鸟嘴那混乱疯狂的意识里,只剩下这一个执念。
就在鸟嘴如同无头苍蝇般在荒原边缘痛苦挣扎、试图感应那虚无缥缈的禁忌力量时,远在荒原另一侧,靠近相对稳定的地府官方巡逻边界处,一道赤红色的矫健身影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穿梭于嶙峋怪石之间。
其形貌颇为奇特:大体维持着人形,却覆盖着一层短短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赤红色皮毛,关节处生有流线型的骨刺,一条长长的、强韧有力的豹尾在身后保持平衡,随意摆动间便带起凌厉风声。面容仍保留着豹的特征,竖瞳锐利如刀,口鼻部略尖,偶尔龇牙时会露出锋利的獠牙。他动作迅猛如电,却又带着一种丛林王者般的优雅与从容,每一步踏出都悄无声息,仿佛与这片荒芜之地融为一体。
他正是新近被酆都大帝亲自敕封的妖冥使·豹尾!
豹尾原乃昆仑仙山一头得道的红毛花豹,受天地精华滋养,修行千年,神通自成。它不喜天庭约束,幻化人形后便在阴阳两界游历,因其性情刚直、手段霹雳、尤其对山精野怪及兽类魂魄有着天生的压制与感应能力,故而被地府相中,特招安为妖冥使,授以监管阳间精怪、缉拿邪魅、接引兽类亡魂之职。
此次,他正是奉了第五殿阎罗包拯的密令(经由酆都大帝默许),前来这寂灭荒原巡查——一方面是熟悉地府边界环境,另一方面,也是暗中搜寻那失控逃亡的鸟嘴踪迹。包拯虽铁面无私,却也知鸟嘴失控事出有因,且牵扯甚大,不欲立刻动用雷霆手段,故派这新来的、与各方暂无瓜葛的豹尾先行探查,力求稳妥。
豹尾初入地府,正欲建功立业,对此任务极为上心。他强大的兽类本能和追踪天赋,在此地得到了充分发挥。
豹尾忽然在一处较为平坦的黑色砂石地上停下脚步,赤红色的豹尾警惕地竖起。他俯下身,伸出覆盖着细微绒毛的手指,轻轻触摸地面上几处几乎难以察觉的焦黑痕迹,又耸动鼻子仔细嗅了嗅。
“嗯?”他竖瞳微缩,“好混乱的气息……狂风煞气、幽冥业火、还有一丝……微弱的道家清光?以及最浓郁的……怨毒与疯狂!”这些痕迹还很新,残留的能量显示其主人状态极不稳定,且正向着荒原深处移动。
“是那鸟嘴没错了。”豹尾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投向荒原深处那更加昏暗危险的区域,“果然逃到这里来了。看这气息混乱的程度,怕是离彻底迷失不远了。”
他没有任何迟疑,身形一动,再次化作一道赤色闪电,循着那微弱却独特的能量残留,悄无声息地追了下去。他的速度极快,且对环境适应力极强,远比钟馗那般声势浩大的追捕更适合这种潜行追踪。
鸟嘴对豹尾的追踪毫无所觉。它此刻正痛苦地趴在一处干涸的河床底部,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颅,魂体上的绿芒与幽蓝火焰疯狂交战,让它发出阵阵非人的嚎叫。它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要被撕成两半,一半想要冷静、回归正道,另一半则只想毁灭、报复一切!
“力量……给我力量!”它嘶哑地咆哮着,猛地抬头,那双交替闪烁着清明与疯狂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河床对面一处正在缓缓渗出诡异黑紫色雾气的空间裂缝!那裂缝中散发出的气息,充满了原始、混乱、毁灭的能量,正是它此刻最渴望的东西!
“就是那里!”鸟嘴脸上露出狂喜而扭曲的表情,挣扎着爬起身,就要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道裂缝。
就在此时——
“停下!”
一声低沉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喝声,如同惊雷般在鸟嘴身后炸响!
鸟嘴骇然回头,只见一道赤红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它身后十丈之外,正冷冷地盯着它。那身影散发出的气息并非地府常见的阴煞,而是一种充满野性、力量与秩序的磅礴妖力,竟让它混乱的魂体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压迫感。
“你是谁?!”鸟嘴惊疑不定,厉声喝问,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姿态。它从未在地府见过这号人物。
“妖冥使,豹尾。”豹尾的声音平稳,带着兽类特有的低沉嗡鸣,“奉旨巡查此地。鸟嘴,你已触犯天条,速随我回地府向大帝及阎君请罪,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豹尾?”鸟嘴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又一个来抓我的!什么狗屁妖冥使!地府就没一个好东西!想拿我回去请功?做梦!”
对地府极度的不信任和仇恨瞬间淹没了它刚刚升起的一丝疑虑,它根本不管对方是谁,只知道是地府派来的!体内那狂暴的幽蓝怨火猛地高涨,瞬间压过了微弱的绿芒!
“吼!”它直接显化出巨大的幽蓝亡灵鸟虚影,带着滔天的戾气,猛地扑向豹尾,铁喙直啄其咽喉!速度虽因伤势和混乱不如巅峰,却依旧快如闪电!
豹尾没想到对方如此疯癫,一句话不说就直接动手!但他反应更快,赤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滑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一啄,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被鸟嘴撕碎。
“冥顽不灵!”豹尾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虽得令尽量活捉,却也绝非束手挨打之辈。只见他身形猛地膨胀几分,覆盖身体的赤红毛发如同钢针般竖起,双手指甲暴涨,化作锋利的豹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反手一爪抓向鸟嘴的翅根!
嗤啦!
幽蓝的魂火与赤红的妖力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鸟嘴吃痛,尖啸着后退,魂体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爪痕,短时间内竟难以愈合!
豹尾一击得手,并未追击,而是稳住身形,摆出戒备姿态,冷声道:“鸟嘴!不要再执迷不悟!你的状态很危险,再靠近那道裂缝,必被其中的混沌能量彻底吞噬,万劫不复!”
他试图唤醒对方一丝理智。
然而,此时的鸟嘴哪里还听得进这些话?受伤和豹尾展现出的强大实力,反而更加刺激了它的凶性与绝望!
“闭嘴!你们都是一伙的!都想我死!我就算死,也要拉你们垫背!”鸟嘴彻底疯狂了,它不再试图攻击豹尾,而是猛地转身,燃烧起所有的本源魂力,如同一颗绝望的流星,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道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空间裂缝!
“你!”豹尾大惊失色,想要阻拦已来不及!
只见鸟嘴的身影瞬间被那黑紫色的裂缝吞没,消失不见!裂缝剧烈波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缩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豹尾冲到裂缝前,只感受到其中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混乱与毁灭气息,哪里还有鸟嘴的踪影?
他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任务失败了。鸟嘴竟在他眼前被空间裂缝吞噬,生死不明,更可能……是堕入了比死亡更可怕的境地。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他这个新任妖冥使的眼前。
豹尾站在原地,赤红色的豹尾焦躁地甩动着。鸟嘴的疯狂、那空间裂缝的诡异、以及地府内部错综复杂的局势……都让他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
他看了一眼那即将消失的裂缝,毅然转身,化作赤光向地府方向疾驰而去。此事,必须立刻、直接禀报酆都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