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风戾忘川：鸟嘴现世与旧怨新仇

地府的天空，从未如此压抑。冥海边缘的冲突虽暂告段落，但那弥漫的敌意与猜忌却如同剧毒，渗透进每一个角落。第五殿加强了巡查，第十殿则加快了暗中布局的步伐。而此刻，一股更加凌厉、更加暴戾的气息，正从九天罡风之上，呼啸而下！

这日，负责看守忘川河渡口的鬼差忽感一阵心悸。原本只是哀怨哭泣的河畔，阴风骤然变得尖锐刺耳，无数沉浮于血黄色河水中的罪孽之魂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疯狂地挣扎嘶嚎起来。

一道幽蓝色的影子，快得如同撕裂苍穹的闪电，猛地从忘川河最湍急、最怨毒的核心流域冲天而起！那影子在空中一个盘旋，显露出其形貌——那是一只通体呈现出诡异幽蓝色、仿佛由凝固的火焰与寒冰交织而成的巨鸟亡灵！其喙如黑铁，锐利无比，双目燃烧着幽冷的复仇火焰，展开的双翼遮天蔽日，洒下大片不祥的阴影。

正是刚刚散尽修为、度化了部分忘川饿鬼，并被阎罗殿正式册封为妖冥使·鸟嘴的前世麻雀！

它发出一声穿金裂石、饱含无尽痛苦与戾气的尖啸：“哔——！！！”

啸声所过之处，忘川河水倒卷，两岸妖花瑟瑟发抖，连一些低阶鬼差都魂体不稳，几欲溃散！

鸟嘴那双燃烧的眸子，死死盯向了第五殿的方向。它新得的妖冥使权柄让它瞬间感知到了那片区域弥漫的、令它灵魂都感到厌恶的刚猛煞气——那是牛头马面的气息！更是崔珏通过留影玉简强行灌输给它的“仇敌”的气息！

没有片刻迟疑，鸟嘴双翼一振，卷起滔天阴风，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幽蓝残影，直扑第五殿辖区的空域！它所过之处，空中巡逻的羽族亡魂纷纷惊恐避散，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

（地府某处，鸟嘴疾飞而过，其破碎的记忆碎片随着它暴戾的气息四散飞扬，被一些灵觉敏锐的老鬼捕捉到片段，拼凑出那惨烈的过往……）

那曾是一只普通的山野麻雀，活泼而卑微，于十万大山边缘的林地间觅食嬉戏。然而，一场旷世大旱降临，赤地千里，山泉枯竭，草木焦黄。

厄运终于降临。一场不知由何引发的恐怖山火，如同咆哮的巨兽，吞噬着一切。火借风势，瞬间蔓延至麻雀栖身的树林。它惊恐万状，拼命扑腾着稚嫩的翅膀试图逃离，然而一颗飞溅的巨大火星，如同恶魔的吻，精准地落在了它的尾羽上！

“叽——！”凄厉到极致的惨叫被烈火轰鸣淹没。

小小的身躯瞬间被烈焰包裹，极致的痛苦只持续了一刹那，意识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它短暂平凡的一生，就此终结于天灾无情。

然而，故事并未结束。极致的痛苦与对生命的强烈不甘，混合着山火的暴戾能量，竟让它没有立刻进入轮回，而是化为了一只诡异的幽蓝亡灵鸟！

它失去了生前所有的记忆，只剩下被烈火灼烧的痛苦本能以及对“生机”的疯狂渴望。它本能地飞向山外最近的农田，那里有它生前最爱的谷物。

此时正值大旱饥荒，农田本就枯萎，残存的些许谷物是农民们最后的希望。亡灵鸟疯狂地吞食着那些干瘪的谷粒，更可怕的是，它无意识地吸收着田地中百草挣扎求存的微弱精华！

它的力量在吞噬中不断增长，体型变得巨大，幽蓝的魂火越发炽盛。但它每吞下一口，那片土地就彻底化为死地。本就绝望的农民，看到最后的生机被这诡异的妖鸟夺走，彻底崩溃，易子而食，饿殍遍野……

无数的饿死鬼怨气冲天，终于惊动了地府。勾魂使前来探查，发现了这罪魁祸首。一番激战，已然壮大的亡灵鸟虽凶悍，却终究不敌地府正神，被锁链擒拿，押至森罗殿。

审判之下，其罪滔天。虽起因可怜，然酿成的后果太过惨重。被判入火山地狱，受百年火焚之刑！

百年极刑，日日受地狱真火灼魂之苦，却也在极致痛苦中，意外地煅烧掉了它魂体中的暴戾与混沌，开启了灵智。它终于回忆起了前世，明白了自己死后所做的一切，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虫啃噬着它的灵魂。

刑满之日，它没有选择去轮回，而是毅然飞向了怨气最重的忘川河。它散去百年刑期内积累的所有修为，以最纯粹的本源魂力，诵念度人经文，安抚那些因它间接而死的饿鬼怨魂。

此举艰难无比，过程痛苦不堪，但它持之以恒。它的行为，最终感动了（或者说，让阎罗殿认为其有利用价值）阎罗王，特赦其罪，并因其对羽族亡魂的特性和强大飞行能力，册封其为妖冥使·鸟嘴，专司拘捕、管理飞禽亡魂。

然而，散尽修为易，消弭心中那被烈火烙印的痛苦、以及对造成这一切根源（那场山火，那无情的天灾，乃至这个冷漠的世界）的深刻怨恨，却难如登天。它的灵魂深处，始终埋藏着一颗偏执、易怒、充满毁灭倾向的种子。

此刻，这颗种子被第十殿精心准备的“养料”彻底催发了！

鸟嘴如同复仇的幽灵，瞬息千里，已然出现在第五殿森严的殿宇上空！

“牛头！马面！给本使滚出来！”鸟嘴尖锐的嘶鸣如同亿万钢针，刺向下方的殿宇，无数瓦砾簌簌作响，“敢欺我羽族，伤我子民！今日便要尔等血债血偿！”

它双翼猛地一扇，无数道由精纯风煞与怨毒魂力凝聚而成的幽蓝色羽毛，如同疾风暴雨般射向第五殿！这些羽毛锋利无比，且专破鬼体阴煞！

“何方妖孽，敢来第五殿撒野！”一声怒吼从殿中传出，牛头那庞大的身影冲天而起，钢叉舞得密不透风，将大部分羽箭格挡开来，叮当作响，火星四溅。

马面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顶一角，鬼头刀已然出鞘，狭长的马眼警惕地盯着空中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幽蓝巨鸟。

“鸟嘴？”马面认出了来者，心中一沉。麻烦了！这位妖冥使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睚眦必报，且速度极快，极难对付。它怎么会突然打上门来？

“就是你这蠢牛伤我翠鸟精魂？！受死！”鸟嘴根本不听解释（或者说，它根本不想听），看到牛头，更是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被强加的），俯冲而下，铁喙直啄牛头双目，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牛头被骂得莫名其妙，但也被打出了真火：“放你娘的屁！疯鸟！看叉！”他蛮力无穷，一叉挥出，势大力沉，却总被鸟嘴以毫厘之差轻盈躲过，反而被对方刁钻的爪风撕下几缕魂气。

马面见状，立刻挥刀加入战团，刀光绵密，试图困住鸟嘴。但鸟嘴的身法太过诡异，在空中转折如意，时而化风，时而凝实，竟以一人之力，暂时与牛头马面斗了个旗鼓相当！幽蓝的魂火与乌黑的煞气在空中激烈碰撞，爆炸声不绝于耳。

第五殿的鬼差们结阵自保，根本无法插手这等层次的战斗。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立刻震惊了整个地府！

幽礁宫中，鱼鳃感应到鸟嘴那毫不掩饰的暴戾气息直冲第五殿，巨大的鱼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这扁毛畜生，怎地如此冲动？竟直接去打包拯？不对……这气息中怨毒之深，不像作假……难道第五殿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他暂时按兵不动，冷眼旁观。

第十殿内，转轮王薛礼与崔珏则是相视一笑。

“成了！”薛礼志得意满。

“鸟嘴果然一点就着！且让它先去试试包黑子的深浅！”崔珏阴笑。

而森罗宝殿之上，酆都大帝的目光穿透层层阻碍，落在那激战的空域，眉头微蹙。他自然看得出鸟嘴状态不对，更像是被人利用。但两位妖冥使级别的冲突，已非小事。

“传令，让罚恶司钟馗前去调停。必要时……可动用打鬼鞭。”大帝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鸟嘴的疯狂，牛头马面的憋屈，鱼鳃的冷眼，第十殿的得意，酆都大帝的介入……地府的局势，因这只从忘川飞出的幽蓝恶雀，瞬间变得无比混乱而危险！

鸟嘴那被刻意引导的仇恨，将如何收场？

它是否会发现自己被利用？

而它那悲惨的过去，与如今的偏执暴戾，又是否会成为更大的变数？

风暴，已彻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