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海边缘,三途河支流上空,阴寒与煞气激烈对撞。妖冥使鱼鳃手持寒铁如意钩,幽蓝的钩尖直指牛头,怒意如同实质的冰潮,席卷四方。牛头则虬髯戟张,紧握乌光沉沉的钢叉,半步不退,蛮横的鬼力与鱼鳃的冥海威压分庭抗礼。
“鱼鳃!休得猖狂!此乃地府缉拿逃犯,何来擅杀一说?!”牛头声如闷雷,震荡得河水翻涌。他虽知眼前这妖冥使不好惹,但第五殿的尊严与包大人的铁律,不容他退缩。
鱼鳃巨大的鱼尾拍击水面,激起千层浪,冰冷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嘲讽:“逃犯?即便有罪,其魂亦属地府轮回序列,何时轮到你第五殿越权‘格杀’?更何况,此魂沾染我水族精魄,便受冥海庇护!牛头,你第五殿的手,伸得太长了!今日不给本使一个交代,休想离开!”
那被打散的水贼魂体残留的微弱水族气息,成了鱼鳃发难的最佳借口。他并非全然相信这气息有多重要,但这关乎冥海的颜面,更关乎他是否能在接下来的博弈中占据主动。转轮王的“提醒”言犹在耳:第五殿霸道,不容异类。
牛头气得哇哇大叫:“放屁!强词夺理!分明是这孽障拒捕袭差!俺老牛行事,只认包大人律法,不认什么水族精魄!”
双方各执一词,怒火愈炽。跟随鱼鳃前来的几名奇形怪状、散发着浓郁水腥气的妖冥鬼差,也纷纷亮出兵器,与第五殿的巡河鬼差对峙起来,气氛紧绷如弦,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被牛头鬼差打散的水贼残魂,最后一丝逸散的能量中,忽然夹杂起一缕极其微弱、却让鱼鳃无比熟悉的邪恶气息——那是一种阴冷、粘稠、充满了堕落与吞噬欲望的妖力,与他当年在人间渔村苦战的那只章鱼精同源同种!
鱼鳃巨大的鱼眼猛地收缩!
刹那间,时空仿佛倒流。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妖冥使,而是那个为了守护水族与村落,在狂暴海浪中与巨大章鱼精死战的忠仆鱼鳃!
记忆碎片汹涌而至:章鱼精粗壮恐怖的触手、能污秽神识的漆黑墨汁、村民们绝望的哭喊、水族精怪惊慌的逃窜……以及自己身受重创,仍死死用寒铁如意钩锁住对方,最终凭借紫金软玉钵净化墨汁,才险胜一招,将其诛灭的场景……
那场战斗惨烈无比,也奠定了他受水族敬仰、后被地府招安的根基。他对这种邪恶妖力,刻骨铭心!
“这气息……不可能!那章鱼精明明形神俱灭!”鱼鳃心中剧震,滔天怒火瞬间被巨大的疑窦取代。他死死盯着那缕即将彻底消散的残魂气息,试图捕捉更多线索。
牛头见鱼鳃突然神色变幻,攻势稍缓,虽不明所以,但战斗本能让他抓住机会,低吼一声,钢叉戒备,却也未再进逼。
鱼鳃猛地抬头,冰冷的目光扫过牛头及其身后的鬼差,最终落在那柄染血的长矛上,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咄咄逼人:“这罪魂……从何而来?生前是做什么的?与何种妖物有过接触?”
牛头一愣,粗声道:“俺怎知他生前干甚?左右不过是个该死的水贼!从第十殿的押解队里逃出来的!”
“第十殿?”鱼鳃的鱼鳃开合速度加快了几分。又是第十殿!先是转轮王派人送礼挑拨,现在又是从第十殿押解队伍中逃出的罪魂,身上带着本应绝迹的章鱼精邪气?
这真的是巧合?
无数的疑点瞬间涌上鱼鳃心头。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卷入了一个比想象中更深的漩涡。眼前的牛头和第五殿,或许并非真正的目标,而是……被人利用来吸引火力的棋子?
想到此处,鱼鳃周身澎湃的杀意缓缓收敛,但那巨大的鱼眼却变得更加深邃难测。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牛头:“今日之事,暂且记下。牛头,告诉你家包阎君,冥海的边界,非是第五殿可以随意撒野之地。若再有类似‘误伤’,休怪本使翻脸无情!”
说罢,他不再理会牛头那错愕又忿忿的表情,寒铁如意钩一挥,卷起那缕即将消散的、蕴含着章鱼精邪气的残魂能量,沉声道:“我们走!”
一众妖冥鬼差随着鱼鳃,迅速沉入冥海,消失在那幽暗的海水之中。
牛头愣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鱼鳃前倨后恭,雷声大雨点小,搞得他一肚子火没处发,憋得难受。“呸!装神弄鬼的臭鱼!下次定叫你尝尝俺老牛的厉害!”他骂骂咧咧地收起钢叉,带着同样莫名其妙的鬼差回去向包拯复命。
第五殿内,包拯听完牛头气呼呼的禀报,黑眉紧锁。马面在一旁沉吟道:“大人,此事蹊跷。鱼鳃绝非怯战之人,其突然退走,必是发现了什么比与牛头冲突更重要的事情。那罪魂……恐怕有问题。”
包拯颔首:“看来,有人不想让地府安宁,故意在冥海与吾第五殿之间制造事端。马面,加派人手,给本王细查那水贼罪魂的来历,以及第十殿近日所有押解任务的记录!”
“是!”
与此同时,第十殿,转轮王薛礼也很快得知了冥海边缘冲突虎头蛇尾的结果。
崔珏有些失望:“可惜……未能让他们真正打起来。”
薛礼却阴冷一笑:“无妨。种子已经种下。鱼鳃那厮,看似粗豪,实则心细如发,且对水族相关之事极为敏感。他定然察觉到了那缕本王精心‘馈赠’的章鱼精气。只要他心生疑虑,开始调查,就必然会发现更多‘有趣’的东西……届时,他想不站在我们这边都难!”
“王爷神机妙算!”崔珏连忙奉承,又道:“只是,经此一事,第五殿必然警觉,恐会加强调查。我们下一步……”
薛礼踱步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算计:“单靠一个鱼鳃,或许还不够稳妥。包黑子和那牛头马面,都是硬骨头。看来,需得再请一位‘朋友’出山了。”
“王爷的意思是?”
“你可还记得,执掌羽族亡魂、居于‘狂风崖’的那位?其性子乖戾,速度无双,最是记仇……”薛礼缓缓道。
崔珏眼睛一亮:“您是说……妖冥使鸟嘴?”
“不错。”薛礼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鸟嘴与鱼鳃,一主天,一主海,素无往来,甚至因职责范围偶有摩擦。但若能……让他们有了共同的‘敌人’,你说会怎样?”
“妙啊!”崔珏抚掌,“鸟嘴大人若肯出手,以其来去如风、追踪万里的能力,定能牢牢盯死牛头马面,找出他们的破绽!甚至……可以制造些‘意外’。”
“正是此理。”薛志满意点头,“你立刻再去备一份厚礼,不,要备两份!一份给鸟嘴,另一份……给那些被牛头马面‘误伤’过的、羽族的怨魂家属。该怎么说,不用本王教你了吧?”
“卑职明白!定将鸟嘴大人的怒火,引向第五殿!”崔珏躬身,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阴笑。
冥海深处,幽礁宫内。
鱼鳃那缕邪气,以紫金软玉钵反复净化探查,脸色越来越凝重。
“没错……确是那章鱼精的本源邪力,虽极其微弱,但本质一模一样!可它早已形神俱灭……难道有余党?或是……其邪功被谁继承了?”
他想起那罪魂来自第十殿押解队。
“第十殿……转轮王……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鱼鳃巨大的鱼眼中寒光闪烁。他意识到,地府这潭水,比他想的要深得多。为了冥海安宁,他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而与此同时,在地府极高之处,一片终年笼罩着凌厉罡风、无数禽鸟亡魂哀鸣盘旋的险峻山崖——狂风崖上。
一道瘦削矫健、背生虚幻黑羽、长着尖锐鸟喙的身影,正独立于最高处的一块鹰嘴石上。他手中捏着一枚由崔珏心腹送来的留影玉简,里面“记录”着牛头马面如何“残忍”地击杀一名“无意中闯入其巡逻范围”的、形态优美的翠鸟精魂的过程(实则为精心剪辑伪造)。
玉简中还有第十殿“无意中”查获的、关于第五殿计划“整顿”羽族亡魂聚居区、“限制”其飞行自由的“秘密文书”(亦是伪造)。
“哔——!”一声尖锐刺耳、充满愤怒的厉啸,猛地从鸟嘴口中发出,穿透罡风,令方圆百里的羽族亡魂都惊恐地缩起了脖子。
“牛头……马面……包拯……好一个第五殿!竟敢欺到我羽族头上!”鸟嘴那双锐利的鹰眼中,燃烧起熊熊的复仇火焰。
他猛地展开那双巨大的、由阴影与风构成的羽翼,瞬间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朝着第五殿的方向疾掠而去!
“此事,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