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赵山河才从前身的记忆中想起,几天前自己半夜起来撒尿,曾无意中瞥见王裤裆鬼鬼祟祟地与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接触,似乎交换了什么东西。
当时他没有多想,只是看那个包裹,有些奇怪。
现在结合伍长近日看他越来越阴冷的眼神,赵山河猛然惊醒:难道是自己无意中撞破了他的隐私?
“哦,如此看来,那晚与你交易的,应该是个胡人了?包裹里的东西,是盐还是铁器?”
地处边陲,关乎身家性命的买卖,极大概率便是盐铁的走私了。
这可是杀头的买卖,祸及三族。
王裤裆闻言,双目圆睁,喝道:“看来你小子全都知道了,那就更留不得你了!”
随即,他看了旁边的张老炮一眼:“动手!”
张老炮不敢迟疑,连忙挥刀,向着赵山河肋间刺去。
赵山河自幼练习枪棒,这手法早就融合在脑海深处。
不等张老炮腰刀攻到,他左手反握枪身,随即一抖,瞬间把腰刀荡开。
他毫不迟疑,右手前抵,左手微荡,长枪已刺透张老炮胸膛。
王裤裆见状大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刚入伍不过一个月的老实少年,竟然能一枪秒杀张老炮。
要知道,张老炮在老虎滩哨所已呆了两年,手下的杂兵换了一批又一批,这张老炮却一直活到了现在。
若单说保命的本事,整个老虎滩哨所里恐怕无人能及。
王裤裆手中长枪一摆,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张老炮:“废物!”
随即,攒动长枪,揉身向赵山河扑去。
要说能在边军中当上伍长,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只见一杆长枪如巨蟒出洞,一点寒芒直奔赵山河咽喉而去。
长枪在手,赵山河心中无比自信,尤其是刚刚才见了血,他竟没有丝毫不适。
见王裤裆长枪攻来,他左手前探,右手攒着枪尾,一个枪花抖出,便与他战到了一处。
刚一交手,王裤裆心中不由得大惊失色。
他早已经摸透了赵山河的底细,不过是荒甸子村一个老实巴交的少年。
那村子离得老虎滩哨所不远,整个村子也就百十户人家。
这赵山河因为家里贫苦,又欠了本村一个大地主的高利贷,这才被迫代替那地主家的儿子从军。
要说跟什么枪棒师傅学了武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所谓穷文富武,穷人家的孩子填饱肚子都不容易,还想习武?
可是看着眼前将自己逼得步步退后的赵山河,这枪法若没有个十几年的苦功,根本是不可能的!
只是,还没等他后悔,便觉得寒芒一点,自己喉间一阵腥甜,随即体内力量流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
直到将二人解决,看着两人身上和地上猩红的血迹,赵山河才觉得胃中一阵翻涌。
干呕过后,他先是从两人身上摸出几两碎银子和一些铜板,这才将他们扔下山崖。
因为担心事后有人来调查,他还用张老炮的长刀,将地上沾了血迹的积雪铲了,一同丢下山崖,这才将擦干了血迹的长枪往肩上一扛,回了老虎滩哨所。
至于两人的兵刃,他并没有一同扔下,而是跟那些银钱一起,藏在了附近山中的一处隐蔽的山洞里。
那处山洞是赵山河平日里打猎时发现的,极为隐蔽,里面还藏了他之前捡到的胡人骑兵的箭矢与一些衣物。
这些东西,原本是他准备用来换钱的。
他先脱下身上的大衣,抽出两支胡人的箭矢插在衣服上,王裤裆和张老炮死了总要有些说头。
收拾了一番后,他这才离开山洞,一路向着哨所的方向跑去。
到了哨所外,赵山河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快!快开门!鞑子,鞑子要来了!”
守门的哨兵自然识得赵山河,当即放下吊桥,让他进入哨所。
这时候,什长刘黑虎也得了消息,从营帐中走了出来。
“什么事情,说明白!王裤裆和张老炮呢?”
赵山河先是一愣,然后一头雾水地道:“伍长和张老炮?我刚从家里来,没看到啊!”
随即,他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刘老大,不好了,我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鞑子骑兵,他朝我射了两箭,因为风大都射偏了,我躲进山里才逃过一劫啊!”
说着,他满脸后怕地指了指大衣上的两只胡人箭矢,拔下来交给了刘黑虎。
刘黑虎闻言脸色大变,看个箭矢的样式与制法,确实就是鞑子骑兵用的。
鞑子骑兵用的是骑兵弓,比中原步兵弓更短,可拉力却更加强劲,因此它们所用的箭矢,也比大汉的箭矢要短一截。
他看平日里老实巴交的赵山河一脸惶急,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王裤裆和张老炮呢?你没有遇到他俩?”
“并未遇到,伍长和张老炮没在营中吗?”
赵山河觉得此时自己的表情管理可以拿个奥斯卡小金人了,他依旧满脸惊惶地道:
“刘老大,快点狼烟吧,鞑子骑兵离这里不远了!”
刘黑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将信将疑。
怎么会这么巧?
他今天刚安排王裤裆去把赵山河做掉,这小子今天就遇到了鞑子骑兵。
笑话,走私盐铁这样杀头的大罪,难道就凭王裤裆一个小小的伍长?
自然是有刘黑虎这个什长在后面罩着才行!
可是,王裤裆和张老炮呢?
难道被鞑子骑兵给杀了?还是说,被眼前这个小子给收拾了?
想到这里,刘黑虎不由自嘲一笑,甩甩头将这个可笑的想法甩出脑子。
王裤裆和张老炮都是老兵了,两人联手,就连自己都只有逃命的份儿,更不用说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了。
况且,王裤裆的枪法正经是跟着军中一位校尉学过两个月的,等闲三个汉子都近不了他的身。
最近两年虽然因为清闲惯了,武艺生疏,却也不是眼前这个老实巴交的小子能收拾得了的!
就在此时,忽然听上方的观察哨喊了起来:“刘老大,外面有人!有鞑子骑兵!”
刘黑虎闻言脸色一变,他立刻丢下赵山河,三两步跑到营寨边。
赵山河也是心中一突,自己不过是随口扯了个谎,怎么鞑子骑兵真来了?
只见外面雪白色的布景下,正有三骑纵马奔驰,看看路线,目标赫然就是老虎滩哨所。
不过,看那三骑的衣着打扮,似乎是大汉边军。
而在他们身后,则跟着六七骑,这些人身穿皮裘,头戴皮帽,腰里别着刀,马鞍上两壶箭矢,腿边更有一张硬弓。
虽然是一追一逃,追兵却仿佛猫戏老鼠一般,一边追着,一边呼喝调笑,当真是放肆嚣张到了极点。
“怎么是从幽州方向来的?难道鞑子骑兵已经绕过了大军,进入了幽州腹地?”
想到这里,刘黑虎甩了甩脑袋,无论如何,眼前这六七个鞑子骑兵,就不是他们这一个小小的老虎滩哨所能抵御的。
老虎滩哨所本就未曾满编,今天去了王裤裆和张老炮,加上他这个什长,也才区区七个人。
要知道,六七个鞑子骑兵,足以将大汉边军的百人队追得狼奔豕突。
这几个人固然缺乏攻城的器械,可哨所里也缺乏守城的人手和……呃……勇气啊。
况且,这哨所不过是木头桩子连缀而成,哨所前一道浅浅的旱沟,权当护城河,根本就是无险可守。
他们的作用,只是遇到鞑子骑兵时点燃狼烟。
至于其他的?
爱怎么死怎么死。
“刘老大,要不然咱们也跑吧!”
哨所中共有两个伍,这时候能在刘黑虎身旁说得上话的,也就另一个伍长周三炮了。
岂知刘黑虎闻言,立刻横眉竖目,对着他就是一脚。
“跑?!往哪里跑?你当老子不想跑?这冰天雪地的,往哪里跑?你两条腿能跑得过鞑子的四条腿?”
周三炮挨了一脚,也不恼,依旧舔着脸上前:
“刘老大,”他对着哨所里其他人努了努嘴,“让这些人抵挡着,营后不是还有条密道么?咱们见形势不好,立刻点燃烽火,你我二人,正好趁乱溜出去。”
说着嘿嘿一笑:“有他们拖着,咱们往山里随便找个山旮旯一藏,那些鞑子骑兵,还能进山咋的?”
刘黑虎听了,面色稍霁。
“你去指挥着他们点燃狼烟,我去前面应付一下那三个人!”
周三炮得令,立刻带着人去点燃狼烟去了。
“老大,这小子怎么办?”
刘黑虎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无辜的赵山河,摆摆手。
“先编入第三伍迎敌,待退了鞑子,若他还活着再说!”
赵山河闻言,心中一凛。
看来,想要活命,必须要先把眼前的鞑子骑兵应付过去,甚至立下功劳,刘黑虎才不敢拿自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