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县衙破旧的厢房内，烛火是唯一的光源，跳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
古渊起身，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门外站着的是笑容可掬，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的万三千。
“古兄，长夜漫漫，我看你屋里灯火还亮着，估计也无心睡眠。我特意弄了些酒肉过来，咱们兄弟二人，边喝边聊会儿？”
万三千笑着道。
古渊看着他那张胖脸上，带着几分真诚。
也是微微一笑，侧身让开。
“李兄有心了，如此盛情，古某自然是乐意之至。”
很快，两人就在那歪斜的木桌旁坐下。
几样精致的小菜，一壶明显价值不菲的美酒，从食盒中掏出后，香气瞬间驱散了屋内的霉味。
古渊瞥了一眼那酒菜，意有所指地笑道。
“万兄，你这手段，倒是有些意思啊。在这等地方，如此深夜，还能弄来这般酒菜，绝非常人所能及。”
万三千哈哈一笑，主动给古渊斟满酒，低声摇头。
“古老弟，你啊说笑了，与你相比，我这点微末本事算得了什么？”
“你才是真正的非常之人！”
古渊不置可否，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直接切入主题。
“万兄此番来到这穷乡僻壤，想必不单单是游山玩水吧？敢问是来找什么人，还是办什么事？”
万三千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惆怅，半真半假地说道。
“不瞒古兄，说来惭愧，是来找…找媳妇的。”
“哦？”
古渊挑眉，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家里给算过命，说我命中当在此地遇到一段姻缘，未来的正室夫人或许就在此处。”
万三千摊了摊手，语气变得有些意兴阑珊。
“不过，来到这之后，我便绝了这心思，打算再等个一两天，能遇到最好，遇不到…那也就算了，强求不得。”
他反问道。
“那古兄你呢？寻人的事，有眉目了么？”
古渊摇了摇头。
“已经托县令去查了，等个一两天看看消息。若是没有…我就得亲自去一趟恶人谷了。”
“毕竟我所寻之人，颇有本事，附近百里内，怕也只有恶人谷那个地方能让他栽跟头。”
“即便他不在，也无妨！”
“富贵村若是发展，恶人谷就得铲除！”
“恶人谷…”
万三千点了点头，神色认真了些。
“嗯…那地方，的确该灭！”
“且不说，盘踞要道，为祸一方，若是不除，富贵村即便日后在我们手中发展起来，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财富最终还是会流入那些恶徒手中，百姓依旧不得安宁。”
说着，万三千主动举起酒杯，向古渊敬酒，语气诚恳。
“古兄，先前你出手击退那三恶之一，救我一命，我万三千欠你一个大人情！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言语！”
“在下背后，多少还是有几分手段和能量的。”
古渊见此，微微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帮助？呵呵，万兄，我个人…不需要什么帮助。”
他顿了顿，转过头，目光清澈而认真地看向万三千，缓缓道：
“真正需要帮助的，是这大明天下，是这天下间亿万受苦的百姓啊。”
“……”
万三千端着酒杯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小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一副彻底懵逼，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话…这调子起得太高了！
高到什么程度？
就算是那铁胆神侯朱无视亲口说出来，他万三千都只会嗤之以鼻，认为其虚伪透顶！
可偏偏，此刻从古渊口中说出，配合着那双看不出丝毫作伪的清澈眼神和平静无波的语气。
万三千竟诡异地…从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真诚！
一个权势滔天的西厂督主，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年轻高手，在一个破败村庄的深夜，对着一个刚认识的富商，不谈利益，不谈交换，谈得确实大明百姓？
怎么都觉得滑稽啊！
从古至今，你见过哪个太监心里是一心为民的？
就算是下西洋的郑和，心中也是忠于皇室胜过黎民。
“怎么？觉得我古元，胡言乱语？”
“不不不…”
万三千当即摇头。
“既然古兄，有此志向！那我便帮上一帮。”
“哪怕多帮一人，也是好的！”
此话一出，古渊扭头撇向万三千，目光炯炯道。
“李兄…倘若你真是心中如此想…我保你性命！”
“日后，这天下间，谁也动不得你。”
“包括…九五之尊！”
“哈哈…好啊！那今儿个咱借着酒兴，结拜为义兄弟如何？”
“哦？求之不得！”
古渊见此，微微一乐。
……
数日之后，富贵村已然是另一番天地。
原本坑洼泥泞的土路被平整坚实的青石板取代，破损的房屋得到了及时的修缮，甚至有几处显眼的位置还新建了整齐的屋舍。
河道沟渠被疏通，田地被重新规整，村头甚至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市集雏形，虽还未见多少行商，但本村的百姓脸上已多了许久未见的生气和希望。
家家户户分到了应急的粮食和种子，孩童们穿上了虽不华丽却干净整洁的新衣。
县令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古渊和万三千千恩万谢，几乎要跪下来。
他知道，这不仅是救了眼下这一村人的性命，更是给了富贵村一个真正富贵的未来。
而古渊，在此间事了之后，便准备动身离开。
万三千闲来无事，加之对古渊此人充满了好奇，便主动提出一同前往。
这几日相处，两人早已心照不宣地互相道明了身份。
一个是权势新贵的西厂督主，一个是富可敌国的天下首富。
临行前，万三千再次提及寻人之事，主动道。
“古老弟，既然已知你要寻的是成是非，以我万三千的渠道和人脉，发出消息去，不敢说立刻找到，但总比你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寻找要快得多。何须你亲自奔波？”
古渊却摇了摇头，语气肯定。
“万兄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基本可以确定，那小子此刻就在恶人谷中，直接去那里找他便好。”
万三千有些不解，忍不住问道。
“古兄，说句实在话，以你如今西厂督主的身份，要寻一个小子，何须亲自前往。”
“直接调动周围州府的府兵，将恶人谷围了，岂不是更省事？量那三恶也不敢与官兵对抗。”
古渊闻言，淡淡一笑，目光扫过道路两旁初显生机的田野，解释道。
“人多，眼就杂。调动府兵，声势浩大，难免会走漏风声，打草惊蛇。况且…”
他语气微沉，带着一丝官场上的谨慎。
“我终究是大内之人，西厂的职责是监察百官，肃清宫闱，虽有特权，却无直接调动外地府兵之权。”
“若以督主身份强行越权调兵，便是犯了朝廷的忌讳，授人以柄。这等蠢事，做不得。”
“而且！我此次出来，也算是为了散散心吧！”
古渊淡淡道。
其实他出来最大目的就是结识万三千，没想到他还没花心思增加双方联系，万三千自己就贴上来了。
“那…需不需要我派人速走一趟？万一，她待恶人谷，有危险。”
“在下不才，手下…还是有些能人的。”
万三千沉思片刻道。
“哈哈哈，这倒不用。”古渊哈哈一笑。
“他不会有危险的！”
“那小子凭空得了一身强悍功夫，正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天下大可去得的时候，让他在这恶人谷里吃点苦头，受点挫折，磨磨心性，知道知道江湖险恶，未必是坏事。”
“再者说…你我兄弟奔恶人谷的这一路上，同饮酒，看山水，谈天地，说趣事，岂不美哉？”
“哈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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