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一行人气势汹汹行至燕王府门前,不知何时燕州城中下起了雨,雨水打湿了街面,也沾湿了他们衣甲上的尘土,却丝毫未减那份来自京城的跋扈。
“燕州监察使徐荣,奉陛下圣命,莅临王府巡查!速报燕王,前来接旨!”徐钦差刻意拔高音量,声音在王府门前回荡。
王府正门缓缓打开,却并非大开中门迎客。只见燕王身着常服,面沉如水,稳步走了出来,身旁还静立着一位黑衣僧人。
僧人?燕王这是章程?
徐钦差等人有些不解,他们预想中燕王因为京城来人而惶恐不安的画面并未出现,对方这沉稳的作态,仿佛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
“原来是徐监察使。”燕王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甚至微微颔首,礼节性地表示了一下,但那姿态,绝非地方亲王对钦差大臣的恭迎,更像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燕王的目光扫过徐荣那一身刺眼的红袍,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装腔作势。”徐钦差心中冷哼一声,他莫名涌起了一丝不安,但一想到自己是身负皇命的钦差大臣,便又端起了高高在上的傲慢架子,“燕王殿下!陛下忧心燕州吏治民情,特命本官为监察使,监督燕州上下一切不法情事!殿下既然来了,那本官就好好说一说燕州的事务!”
他身后的骑兵们挺直了腰背,手按刀柄,眼神示威性地扫视着王府守卫。
徐钦差这话,就是明目张胆的要跟燕王夺权!
你燕王虽然是先皇册封坐镇燕州的亲王,但先皇现在都驾崩了,北周也有了新的周皇!
我是新皇任命的钦差大臣,我既然来了,这燕州以后可就不是你燕王一个人说的算了。
雨水顺着屋檐滑落,滴滴答答,仿佛为肃杀的到来敲响了鼓点。
身着一袭黑色僧衣的李长庚面色平静,但燕王却再也等不及了。
“动手!”
随着燕王的一声低吼,他身后的王府大门瞬间涌出了数十名披坚执锐的甲士!沉重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如同闷雷滚动!
他们早已在此埋伏多时,手中的兵刃在雨中闪烁着冷冽的寒光,瞬间将徐荣和他带来的十余骑团团包围!
徐荣脸色剧变,之前的傲慢荡然无存,色厉内荏的吼道:“燕王!我等乃奉旨意而来,你竟然派兵威胁钦差,难道你胆敢造反吗?!”
“造反?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说本王造反?”
燕王的面色忽然变得狰狞了起来,他的情绪中夹杂着愤怒、痛苦,以及歇斯底里的疯狂。
“本王何敢造反?!”
他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穿透了雨幕,在王府上空炸响:“本王乃太祖血脉!先帝亲封的燕王!”
“坐镇北疆,驱除胡虏,保境安民,功在社稷!然陛下受奸佞蒙蔽,即位之后,不念宗室亲情!先皇尸骨未寒,竟废鲁王为庶人流放边疆蛮夷之地,逼得湘王举全家而自焚!”
“暴虐无道屠戮至亲,倒行逆施视祖宗法度为无物,置天下苍生于水火!此等昏君,又岂能是陛下所为?定然是有奸佞谗言,陛下年幼为之蒙骗,才作出了此等昏聩之举!”
燕王踏前一步,目光如炬,直逼惊慌失措的钦差,那眼神中的威势,远超后者依靠皇权的虚张声势。
“太祖皇帝宝训有言,朝无正臣,内有奸佞,则诸王可率兵镇之!”
“今佞臣扰乱四方,构陷忠良!诱使陛下残害血亲祸乱天下,本王今日在此为我周国江山社稷,遵从太祖皇帝祖训,起兵勤王!”
“清君侧,诛佞臣!”
“奉天靖难!”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寒光凛冽,遥指天际,声震四野。
所有甲士齐齐怒吼,声浪如潮,撕裂雨幕!
“愿随燕王殿下,”
“奉天靖难!”
徐荣如遭雷击,面无人色,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问题。
燕王早已在此等待钦差的到来,这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獠牙锋利的猛虎!
“反了,燕王这是要造反啊...”徐钦差浑身瘫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无需燕王再下令,早已蓄势待发的王府甲士们便已经一拥而上。
“杀!”
无数柄利刃带着寒光劈下!
雨,越下越大。
鲜红的血水在王府门前的青石板上,与冰冷的雨水夹杂在一起。
李长庚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幕,他此前所有的铺垫,就是为了这场大戏的上演。
他所有的算计,都在无声中生效,为乱世拉开了帷幕。
而他,则是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
……
燕王是个很听劝的人,他知道自己在造反上没有经验,所以他很认真的听取了李长庚这位专业人士的意见,并且严格按照李长庚的造反计划执行了起来。
燕州除了主城之外,还有六个府城,一共驻扎着八个卫所。
造反开始之后,燕王率先控制了燕州主城,并且取得了两个卫所的控制权。在夺取主城之后,他又迅速向其他六个府城蔓延势力,不到十天的时间,他便将整个燕州拿了下来。
一城六府八个卫,此时燕王的手上拥有将近四万的兵力,而且都是常年在燕州与胡族厮杀的边军精锐。
他已经初步具备了争夺天下的资格,但也仅限于资格。
作为他的对手,北周新皇在名义上拥有超过六十万的总兵力!
燕王要做的事,是以一州之力抗衡天下!
他在夺取燕州时之所以能如此顺利,主要原因是燕州的军队将领们大都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老部下,这些老部下们在背叛新皇的时候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可接下来燕王要面对的对手就不会这么轻松了,当他造反的时候,就已经想好接下来会遇到怎样的狂风暴雨了。
果不其然,当“奉天靖难”的口号传到京城之后,新皇暴怒。
他没想过,燕王居然真的造反了!
这个逆臣!
朕要你死,你又怎敢反抗!为何不能乖乖的束手就擒呢?
假若没有李长庚一直以来的引导,没准儿燕王真的会坐以待毙。
可偏偏燕王的阵营当中多了这么一位乱世妖人。
天下大势,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