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境中求生的人,总是能幸运的得到命运的馈赠。
对李长庚来说,他这一世最大的幸运就是医馆和她。
他成了秦青的学生,自此追随师父开始学习行医,以及医馆传承下来悬壶济世的信念。
……
岁月匆匆,李长庚逐渐习惯了医师这个身份。
相比起前两世而言,这个身份并不特别,但却是他最喜欢的一个身份。
他也曾饱受疾病折磨,每治好一个病人,他都感觉仿佛拯救了曾经的自己。
秦青这一脉传承下来的医术很高明,即便李长庚前两世见过了太多的名医,但他仍觉得没人能在医术上超越自己的师父。
李长庚也曾问过自己这一脉的师承在祖上到底是何许人也,但秦青却始终没有多说,他便也没有多问了。
时光荏苒,或许秦青自己都没注意到,当前自己在雪地里随手捡回来的男孩,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成人,变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
盛夏的乾州城里,医馆难得今日没什么客人。
秦青端坐于后院小亭的石桌旁沏茶,一只朴素的紫砂壶口正蒸腾着白气,茶香清冽,与药圃里雪下残存的干枯药草气息糅合在一起。
她的动作一如行医时那般专注沉静,将碧青色的茶尖投入壶中,垂眸注视着水色在壶中渐染开来。
这本应是个很幽静的下午茶时间,可某人却没有雅性,在院子里肆无忌惮的挥舞长刀,卷起一阵落叶沙尘。
好在秦青并不在乎这些,自顾自的专注品茶。
她对此已经习惯了。
自己这个徒弟小时候就天天在院子里挥耍木棍,如今也只不过是把木棍换成了一柄长刀罢了。
另一侧,李长庚手中握着长刀,每一次动作都带起短促尖锐的破空声,宛如与流动的风裹挟在了一起,一招一式间他的身形与刀、与风浑然一体。
最后一刀落下后,刀鸣之音久久不曾散去。
李长庚长舒了一口气,将长刀收入鞘中,往亭台走去很自然的坐在了秦青的对面,而师父也早已为他留出了一杯茶。
他端起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谢师父赐茶。”李长庚憨笑着说道。
素衣女子平静望着天边云彩,并未作出任何回应。
他总是这样爱笑,而她也一直都这般清冷如雪。
秦青忽然说道:“我泡的茶是庆阳花,你多喝点。”
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但李长庚听懂了。
他跟着秦青学医这么久,甚至不需要入口,只是靠着嗅到的茶香便能闻出来这是庆阳花。
庆阳花,顾名思义,最大的药效就是补肾。
而秦青却说让李长庚多喝点,原因也显而易见了...
他肾虚。
但这倒不是因为纵欲过度,恰恰相反,李长庚这一世到现在还是个处男。
“你的肾疾,和你练的刀法有关?”秦青平静的问道。
她虽然不懂武道,但只观徒弟挥刀时的意境,便能看出来对方身上有着不凡的刀法。
只不过她从来没问过,李长庚也便没有解释了。
“祖传的刀法,总不能到我这代给断了。”少年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话语间也默认了师父的问题。
饮风刀,李家传承武技。
李家因此而兴,却也因此而覆灭,这件血案至今还在乾州流传。
饮风刀,是原身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
李长庚用了十年的时间,方才将这门刀法修至大成。比起原身的修炼速度快了数倍,这倒不是因为他的天赋比原身更高,而是因为“根骨”的差距。
穿越前选择的【升级喽】天赋,让他的根骨比原身更高,这才是他能这么快便将饮风刀大成的原因。
这门刀法确实很强,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伤肾。
所以秦青才会沏一壶庆阳茶给他。
“可以不练吗?”素衣医师轻声问道。
以她的医术境界而言,不难看出李长庚现在已经不是伤肾那么简单了,这已经到了折寿的程度!
李长庚沉默了许久,低着头声音低沉:“抱歉。”
他是个很惜命的人,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再把饮风刀练下去。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原身的遗愿里,除了当个医师之外,剩下的两条都需要他把饮风刀修炼到圆满才能完成!
“师父,我得出趟门去,晚点回来,今晚就不用留我的饭了。”
李长庚站起身来,挎着刀向外走去。
他走之后,秦青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对一切都不在乎,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许久之后,她端起茶杯泯了一口。
茶水其实早已凉了,秦青却未曾注意到,只是握着茶杯的纤纤素手忍不住的微颤。
她并未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淡。
她似乎也有了所牵挂的...人。
……
乾州城的一间茶叶铺子门前,李长庚提着一个包袱走了进去。
铺内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见了他,浑浊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客官,今天打算买什么茶?”
“三两五钱的雪茶,再来一两八钱的毛尖。”李长庚平静说道。
老者略带歉意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客官,雪茶卖完了,要不您去后面看看,没准儿有别的好茶呢。”
“可以。”
老者撩开了布帘侧身,含笑说道:“掌柜的就在后院,要什么茶问掌柜的就行。”
穿过堆积如山的茶篓,后院柴房弥漫着陈旧木料与尘土的呛人气息。
一位中年男人躺在藤椅上,轻轻摇晃着手里的蒲扇。一切看似都平平无奇,却莫名给人一种诡异阴郁的感觉。
“乾州刚上任的刺史。”李长庚用刀鞘挑开包袱布角,血腥味混着尘土味弥散开来,“验货。”
一颗须发沾血的头颅暴露在昏暗光线下,颈口刀痕干脆利落,脸上还带着临死前的惊恐表情。
藤椅上的男人终于掀开眼皮,侧首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头,脸上忍不住出现了惊讶的情绪:“你真把那位刺史杀了啊,虽然我们雪阁接了这个任务,但我没想到居然真有人能完成。”
执掌一州的刺史,这已经是能影响到雍国局势的封疆大吏了!
刺史府的守卫何其森严,想要在一众高手的眼皮子下搞刺杀,这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现在,李长庚就这么把乾州刺史的人头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