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臣只是...”
面对李长庚轻佻的提问,卫辞旧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只是害怕朕吗?”
李长庚饶有兴致的说道,“舅舅不是总说朕贪图享乐不务正业吗,朕觉得自己身上的缺点确实很多,舅舅何不妨趁着这次谈话的机会,好好的教导一下朕何为帝王之道啊。”
卫辞旧的额头浮上了一层密集的细汗,声音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臣,臣一介粗鄙武夫,又怎敢惶提帝王之道。陛下天资聪颖,臣昔日妄议陛下之处,实在是臣眼界狭隘...”
他的声音忽然卡住,想起了自己之前在金銮殿上对外甥的呵斥,不由觉得有些荒谬。
楚皇沉溺酒色,荒废军政?
那时的卫辞旧,失望中带着长辈般的痛惜与焦虑。可如今,坐在他身边的,是那个以雷霆手段斩杀户部侍郎、力排众议拒绝南迁、无条件信任他在绝境中反扑并最终大破北燕的楚皇!
他看着李长庚,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从小在自己庇护下长大的外甥。或者说,他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这位君临天下的帝王雄姿!
“陛下不动则蛰伏待时,一动便雷霆万钧。运筹帷幄,定乾坤于倾覆之际;谋而后动,托生死于危急之秋。陛下的手段与气魄,纵然是北燕那位被先帝称赞为雄主的拓拔玉,也远不及陛下之分毫也!”
卫辞旧越说越激动,目光灼灼,语气铿锵:“陛下蛰伏之时,臣实在愚钝未能察觉到陛下的天姿,出言无状错怪了陛下,愿请陛下责罚!”
这番话,情真意切,卫辞旧彻底放下了作为长辈的规劝姿态,回归了先帝在时的臣子身份。
在他看来,李长庚的圣君气象早已成熟,心智与手腕胜过了先帝。当初那个让卫辞旧失望的年轻楚皇,到如今已经是高山仰止。
卫辞旧低下了头,做出了一个准备请罪的姿态。
然而,李长庚却扶住了他的肩膀,拦住了对方赔罪的动作。
“舅舅正值壮年,朕也还很年轻。”
李长庚淡然一笑,道,“以后你我君臣相伴的日子还很久,道歉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来日方长,愿与君共谋大业。”
他说话时的声音很轻,却重重的落在了卫辞旧的心上。
来日方长,愿与君共谋大业。
这句话的背后不仅是年轻楚皇对建功立业的野望,还有对卫辞旧这个舅舅的倚重。
从此往后,他们君臣将同舟共济,为楚国的未来谋一片大好前程!
卫辞旧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干净纯粹的笑容:“能与陛下共谋大业,臣荣幸至极。”
“朕亦深感荣幸。”
君臣相视,同时开怀大笑了起来。
他们终将携手将楚国高高抬起,将王朝霸业开创到前所未有的盛世,直上云端震古烁今!
……
李长庚和卫辞旧笑的很开心,但根据相对论而言,有人开心就必定有人不开心。
燕皇拓拔玉现在就很不开心,他实在是笑不出来了,楚国那对君臣的笑容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的。
“遥想之前,朕率领三十万大军挥师南下,誓要灭楚擒龙,当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才过去几个月,朕的三十万大军被杀得丢盔弃甲,只剩十万残兵败将狼狈的逃回燕地,天下岂有如此荒谬之事?”
拓拔玉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挫折,这一次大败而归几乎输光了北燕多年积攒的家底,从来自信的他此刻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能力。
“难道朕真的是个菜比吗?”
“朕的才情真的远不及楚皇吗?”
“否则为何手握如此巨大的优势,还能被楚国打的丢盔弃甲呢?”
燕皇开始反思起了自己。
思思索索,索索思思...
一夜之间,他想了很多,复盘了整场国战失败的各种因素。
翌日清晨,燕皇的头上竟然多出了一大片的白发!
熬了一整夜的拓拔玉脸颊发黑,双眼里密布鲜红的血丝,面容狰狞的像头野兽。
“不!”
“不对!”
“朕的才情确实不如楚皇,但这场国战败北也绝非朕一人之过!”
“北燕这群废物将领也不如卫辞旧啊!”
“朕麾下若有卫辞旧这样能征善战的名将,又怎会输得如此彻底?”
“从上到下,朕不如楚皇,北燕的将军不如卫辞旧,这并非是朕一人之过错啊!”
捋清了前因后果之后,拓拔玉的心中轻快多了。
他酣畅淋漓的仰天大笑,仿佛这样便可将自己内心的阴郁全都宣泄出来!
“楚皇,好一个楚皇!”
“朕这次输给你了,但朕不会就此而一蹶不振,来日方长,待朕养精蓄锐,你我终将再有一战!”
拓拔玉是一个心智极其强大的枭雄,前所未有的溃败虽然让他一时失神,但很快便又重振旗鼓了起来。
他太欣赏李长庚了,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只有和这样的对手交锋,才能激起他内心狂野的战意!
……
随着北燕的败北,这场国战也终于暂时落帷幕,两国之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和平局势。
不过李长庚和拓拔玉心知肚明,眼下的和平都只不过是狂风暴雨前的宁静,他们之间终将还有一战。
拓拔玉现在就像是一头受伤的狼王,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北燕的损失太惨重了,他需要一定的时间来休养生息,可只要等他缓过劲来,必将再次率领北燕的铁骑攻打楚国。
对于李长庚来说,眼下的楚国军队还是太糟糕了,尽管楚地六州每年的税收都很富庶,但国库的钱却总是用不到该用的地方。
楚国军队无论是装备的精良程度还是军事素养,跟北燕相比都差了一大截的水平。
他需要时间来为楚国打造出来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师!
双方都在为接下来的战争酝酿底蕴。
……
长夜漫漫,暖阁里的灯火却始终没有熄灭。
年轻的楚皇在通宵达旦的处理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