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皇拓拔玉现在严重怀疑,北燕在演自己。
“报!”
燕皇行辕之中,探马连滚带爬的冲入大营,“紧急军情!卫辞旧亲率楚军精锐从我西路突袭,西路将军告急!”
“我军西路的辎重大营被楚国付之一炬!”。”
燕军营中鸦雀无声,一众将领全都沉默了下来,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北燕西路大军彻底崩溃,后勤命脉被拦腰斩断!
这也意味着,北燕对楚国这场国战,已经基本宣告落败了!
“通报全军,准备退兵吧...”拓拔玉疲惫的下令。
北燕将领们大惊失色:“陛下万万不可啊!西路溃败痛彻心扉,末将深知!可此刻退兵,无异于自断脊梁,将我等儿郎的尸骸与军心士气尽数弃于楚人铁蹄之下!”
“陛下!我军主力尚在,根基未伤!楚人虽凭卫辞旧一时得意,然其国都被围,兵疲粮少,已是强弩之末!”
“只需重振旗鼓,集中兵力猛攻其薄弱处,必能撕开缺口!一旦楚国国都告破,西路之失尚可挽回!此时退却,前功尽弃,也断了我大燕南下霸业之路啊!”
“三十万大军南下,难道就这般灰溜溜地认输吗?!”
将领们的反对声浪此起彼伏,充斥着不甘、屈辱以及对退兵后果的恐惧。他们无法接受一场志在必得的“南下擒龙”竟要以如此狼狈的姿态收场。
在他们看来,西路虽然告破,但这场国战还没到不可挽回的程度。
然而,拓拔玉并未被部下的激愤所动摇。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扫过群情激愤的将领,那目光冰寒刺骨,瞬间压下了帐内喧哗。
“够了。”拓拔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石之音,“朕不认为,继续打下来还有什么获胜的希望。”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盏跳起:“西路粮草辎重已付之一炬,命脉断绝!军心浮动,锐气尽失!楚军在西路得手,楚皇又岂会善罢甘休?他下一步,必然是东西夹击,合围我疲惫之师!”
“此非怯懦,是断腕求生!”
拓拔玉再怎么不懂打仗,此刻也能看出来北燕取胜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了。
他现在得出的结论是:北燕的众将要么在演他,要么就是纯菜。
与其去赌那遥不可及的胜利,还不如及时止损,为北燕保留下与楚国相持的底蕴。
将领们面面相觑,满腔激愤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拓拔玉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残酷的现实,他们无力反驳。
燕军营中悲凉的号角,代替了震天的战鼓,奏响了败退的哀歌。
……
北燕退兵了。
攻打楚国的时候,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直驱长入,甚至还喊出了南下擒龙的响亮口号。可现在,他们就像是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的败退了。
楚军虽然有些意外北燕退兵这么果断,但卫辞旧还是赶忙率兵追击,让本就溃败的北燕更是雪上加霜。
北燕大军虽然经历了一场大败,但仍有十余万的兵力,竟然就这么被万余楚军追杀,连回头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卫辞旧一路追击到了关外,最后还是考虑到继续深入可能会出意外,这才停止了追杀。
这场国战,以楚国的大获全胜告终。
恰逢此时,楚国其他州府的各路援军才姗姗来迟。
等他们到了国都之外的时候人都迷茫了,不是北燕围困国都,陛下的处境岌岌可危吗?
北燕的军队呢?
不是让我们勤王吗?
事后他们方才得知,北燕的三十万大军已经溃败到关外了...
这他妈能对吗?!
尽管这些楚国的援军什么忙都没帮到,不过作为楚皇的李长庚还是很温和的安抚了这些将领,并且下诏准备宴席犒赏众人。
楚国的援军将领们自然是感到受宠若惊,毕竟他们什么力都没出到,反而还要蹭陛下一桌酒席,这未免也太受之有愧了。
然而李长庚的帝王之术上已然炉火纯青,他不仅没有怪罪援军将领的勤王来迟,反而不断的宽慰众人,狠狠的收割了一波人心。
国都之中,众人无不感叹楚皇陛下的胸怀似海。
明明是卫辞旧用兵如神打赢了这一仗,最后的好名声却全都落在了李长庚的身上。
不过卫辞旧明显是不在乎这些的,正相反,从望月关回到国都之后,他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很欣慰。
“陛下能有这般胸襟,御下有方,帝王气象已然威仪四海啊!”
卫辞旧为李长庚能有这样成熟老辣的手段而感到喜悦,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风头全被抢走了。
当晚,楚都灯火辉煌,庆功大宴如期举行,丝竹管弦代替了金戈铁马,珍馐美馔驱散了战场血腥。
李长庚高踞御座之上,温和的目光扫过满堂文武,最终停留在沉默寡言的卫辞旧身上。
他招手示意,浅笑着道:“舅舅,离朕近些,坐在朕的手侧。”
楚皇邀请同坐一案,这是何等的天恩!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卫辞旧这位威名显赫的大将军,眼神中无不透露着羡慕。
恐怕也就只有大将军,才能得到陛下的如此重视与偏心了。
卫辞旧不由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说道:“陛下,这太不妥当了,有违君臣之礼,臣惶恐。”
“这有什么惶恐的?你的功劳无人能及,又是先帝遗诏留给朕的顾命大臣,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
李长庚故作不悦的问道,“莫非舅舅是觉得,朕这个楚皇当得太不成熟,不配与你同坐一桌吗?”
“臣不敢!”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卫大将军,此刻竟像个被先生呵斥的学生般手足无措。
“那就近前来,坐在朕的边上。”
李长庚再次开口,这一次卫辞旧再不敢推辞,只能领命谢恩,上前坐在了龙案的边上。
即便如此,卫辞旧坐在楚皇手侧仍然有些局促不安,仿佛坐垫上扎着一万根针,让他怎么都觉得不适。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
李长庚面色如常,平静的问道:“舅舅是我楚国的庭柱,在战场上浴血杀敌尚且毫无惧意,怎么坐在朕的边上,反倒是如此拘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