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闯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房间内。
慕容秋水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骤然收缩,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首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震惊、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
他怎么会知道?!
“冰焰”与“剑痕”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也是她缠绵病榻、苦苦支撑多年的根源!
寻常医者乃至低阶炼丹师,最多能诊断出她经脉被一股极寒之力侵蚀,根本不可能精准到“丹田冰焰”和“心脉剑痕”!
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年轻人,仅仅只是看了几眼?!
那原本倨傲无比的白岐山,脸色也是猛地一变,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不定。
他确实隐隐感觉到慕容秋水体内有一股异常强大的阴寒之力盘踞丹田。
但“冰焰”具体形态和“心脉剑痕”,他根本无从探知!
这小子……信口开河?还是真有鬼神莫测之能?
张海见慕容秋水和白岐山都被镇住,心中妒火中烧,生怕被抢了功劳,急忙跳出来厉声指责:
“苏闯!你休要在此故弄玄虚,危言耸听!”
“什么冰焰剑痕,简直闻所未闻!定是你瞎编出来唬人的!”
他转向白岐山和慕容秋水,躬身道:“阎君,白老前辈,切勿听信此人胡言乱语!”
“他不过是个被医院开除的底层赘婿,懂什么医术?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不知从哪学了点乡下土方子罢了!”
白岐山闻言,惊疑之心稍去,倨傲之色重回脸上。
是啊,如此年轻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拥有远超自己的医道造诣?
定是碰巧知道些偏门消息,在此故弄玄虚,想搏个出头机会。
他冷哼一声,拂袖道:
“慕容小姐,老夫行医数十载,炼丹半生,从未听说过什么丹田生‘冰焰’的怪症!”
“此子所言,荒诞不经,切不可信!以免延误病情,追悔莫及!”
慕容秋水眸光闪烁,再次深深看了苏闯一眼。
苏闯依旧那副浑不在意的痞笑模样,甚至还偷偷对她眨了眨眼,气得她胸口微微起伏。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恢复了清冷威严,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白老先生言之有理。既已请您前来,便劳烦您先为老身诊治吧。”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成名已久的白岐山。
苏闯太年轻,太具有颠覆性,她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去赌一个未知数。
“阎君英明!”张海大喜,得意地瞥了苏闯和周斌一眼。
白岐山满意地点点头,上前几步,坐在福伯搬来的凳子上,伸出三根手指,搭在慕容秋水腕脉之上,闭目凝神,一副高人风范。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刘梦和李婉蓉有些焦急地看向苏闯,却见苏闯老神在在地打了个哈欠。
甚至掏出手机似乎开始看什么搞笑视频,只是那音量调得极低,只有他身边几人能听到那猥琐的“嘿嘿”笑声。
周斌急得额头冒汗,却又不敢出声。
福伯眉头紧锁,目光在苏闯和白岐山之间来回扫视,浑浊的老眼中精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白岐山的眉头越皱越紧,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输入慕容秋水体内的探查真气,如同泥牛入海,而且越是靠近丹田和心脉,受到的阻力越大,那股阴寒之力精纯霸道至极,甚至隐隐有反噬他真气的迹象!
这病……果然古怪至极!
但他海口已经夸下,此刻绝不能露怯。
他收回手,故作沉吟道:
“慕容小姐此症,确是阴寒之力侵入心脉与丹田,极为棘手。”
“不过幸好,老夫近日刚炼成一炉‘赤阳丹’,乃凡品中级丹药,至阳至刚,正是此等阴寒之力的克星!”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玉丹瓶,拔开瓶塞,顿时一股灼热的气息弥漫开来,丹香扑鼻。
“只需服下此丹,以老夫的真元助其化开药力,必能驱散寒毒,根除病患!”
慕容秋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如此,便有劳白老先生了。”
“且慢。”
就在白岐山准备倒出丹药时,苏闯懒洋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收起手机,歪着头看着那赤红色的丹药,撇撇嘴:
“凡品中级的赤阳丹?想法倒是不错,以火攻寒。可惜啊……”
“可惜什么?”白岐山怒目而视,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
“可惜你这丹火候差了点,里面那味‘烈阳草’提炼过度,反而生出一丝燥毒。”
“平时服用问题不大,但她体内那可不是普通寒毒,而是极寒本源所化的‘冰焰’。”
苏闯侃侃而谈,如同在点评小学生作业。
“你这带着燥毒的赤阳丹下去,非但灭不了火,反而会像往滚油里滴水,瞬间激怒那朵‘冰焰’,寒毒爆发,后果不堪设想哦。”
“黄口小儿!安敢辱我丹术?!”
白岐山气得胡子都在发抖,“老夫炼丹之时,你还在穿开裆裤!这赤阳丹完美无瑕,岂容你信口污蔑!”
张海也帮腔道:“苏闯!你再敢捣乱,干扰白老前辈治病,别怪我不客气了!”
慕容秋水看着争持不下的两人,秀眉紧蹙,心中天人交战。
最终,她还是对白岐山道:“白老先生,请用药吧。”她更愿意相信经验丰富的白岐山。
“哼!”
白岐山冷哼一声,狠狠瞪了苏闯一眼,将一枚龙眼大小、赤红滚烫的丹药送入慕容秋水口中。
随即手掌抵住其后心,精纯的凝气期真元涌入,助其化开药力。
丹药入腹,慕容秋水苍白的脸上瞬间涌上一抹不正常的红晕,身体微微发热,似乎症状有所好转。
白岐山和张海脸上都露出得意之色。
然而,这抹红晕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
慕容秋水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红晕瞬间褪去,转化为一种骇人的青紫之色!
一股肉眼可见的冰蓝色寒气如同失控般从她体内爆发出来!
咔嚓!咔嚓!
她身下的紫檀木大床、盖着的丝绸薄被,甚至空气中之中的水汽,都以惊人的速度凝结出一层寒霜!
“呃啊——!”
慕容秋水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呻吟,整个人剧烈地抽搐起来,嘴角溢出带着冰碴的鲜血,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迅速萎靡下去!
房间内的温度骤降,如同冰窟!
“阎君!”福伯脸色剧变,猛地上前。
“怎么会这样?!白老!这……这是怎么回事?!”张海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
白岐山也彻底慌了神,拼命催动真元想要压制那爆发的寒气,却发现自己的真元一进入慕容秋水体内,就如同火上浇油,让那寒气更加狂暴反噬!
“我……我……这寒气太古怪了!老夫……老夫无能为力!”
白岐山脸色惨白,汗如雨下,连连后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闯大祸了!他知道自己真的闯下大祸了!这女人背后的势力,绝对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废物!”
一声冰冷的怒喝响起。
福伯猛地转头,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看向依旧坐在那里,甚至翘起了二郎腿的苏闯。
“苏先生!老奴有眼无珠!求苏先生出手!救救我家主人!”
福伯此刻再无半点威严,对着苏闯深深一躬到底,声音带着哀求和颤抖。
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张黑色卡片,双手奉上:
“此卡内存有一千万!权当预付诊金!只要苏先生能稳住主人病情,事后必有十倍重谢!”
苏闯瞥了一眼那黑卡,嘴角勾起一抹痞笑,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
“啧,早干嘛去了?非得等这老梆子把情况搞得更糟才想起小爷我?”
他走到床边,看着痛苦蜷缩、浑身结满寒霜、气息奄奄的慕容秋水,摇了摇头。
“麻烦啊……本来只是小火苗,现在快成冰风暴了。”
他并指如剑,指尖真元凝聚,散发出淡淡的金芒,快如闪电般点向慕容秋水周身十几处大穴!
每一次落下,都有一股温和却磅礴的《霸王经》真元渡入,强行封锁那些狂暴溢散的寒气通道。
同时,他透视能力开启到极致,锁定其丹田处那朵因为赤阳丹刺激而疯狂旋转、不断释放极寒之力的冰蓝色火焰,以及心脉旁那道不断逸散出凌厉剑气的细微伤痕!
“凝!”
苏闯低喝一声,双手虚按在慕容秋水小腹丹田之上,真元如同潮水般涌入,并非强行镇压那朵“冰焰”,而是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在其周围布下了一层又一层的真元结界,如同给它套上了一个缰绳,勉强束缚住其爆发的势头。
这个过程极其消耗真元和心神,苏闯额头也渐渐见汗。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慕容秋水身体的颤抖才渐渐平息,体表的寒霜缓缓融化,脸上的青紫之色褪去,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呼吸总算平稳下来,陷入了昏睡之中。
那股笼罩房间的极致寒意,也缓缓消散。
苏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收回双手,脸色略微有些发白。
“暂时稳住了,死不了。”
“但她这病根太深,冰焰与剑痕纠缠,近乎本源之伤,想根治……难如登天。”
福伯闻言,又是后怕又是惊喜,对着苏闯再次深深一拜:
“多谢苏先生救命之恩!老奴代主人拜谢!”
他此刻对苏闯的医术已是奉若神明!
苏闯摆摆手,显得很是“勉为其难”地接过那张黑卡,随手揣进兜里。
“哎,也就是我心善,看不得美人受苦。换别人,给再多钱我也懒得接这烫手山芋。”
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
“不过话说回来,慕容……呃,阎君这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而且这手法……阴毒得很啊。”
“不像是一般仇家,倒像是……嗯,很了解她功法弱点的人下的手?慕容世家……没人能治?”
福伯听到“慕容世家”四个字,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无奈,更有深深的忌惮。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
“不瞒苏先生……主人她,与主家那边……关系颇为不睦。”
“甚至……当年这伤,就是在主家……唉,此事关乎慕容家隐秘,老奴不便多言。”
“总之,主人宁肯独自在此苦苦支撑,也绝不向主家低头求助的。”
苏闯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心中顿时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