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林小荷的木屋里一片寂静。
秋婉躺在林小荷的床上,却毫无睡意。
她察觉到赵石头自从来到木屋后就有些心神不宁,而她自己发现的那些蛛丝马迹更是让她难以安心。
那个出现在三岔口的灯笼,林小荷屋门上的刮痕,屋子里被人为的清理过,这一切疑团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林小荷或许已经出事了!
午夜时分。
秋婉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套夜行衣穿上,确认赵石头所在的杂物室没有任何动静后,她这才轻手轻脚地溜出了木屋。
月光下的山路显得格外幽深,她凭借着对来时山路的记忆,朝着昨晚经过的那个三岔路口快步而去。
秋婉必须去悬崖边仔细看一看,那里或许就藏着林小荷不在家的真相。
就在秋婉离开不到十秒钟,杂物室里的赵石头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其实一直没睡,秋婉来到木屋后的欲言又止,还有她细微的异常举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赵石头隐约觉得秋婉发现了什么线索,但却在瞒着他。
没有丝毫犹豫,赵石头马上起身到了窗户前,透过缝隙看到秋婉已经隐入了夜色里,他这才也出了门,跟上了秋婉想去看个究竟。
秋婉一路都走得很快,赵石头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尽量不发出声响。
然而,就在他们一前一后即将到达三岔路口时,秋婉却是突然停下脚步,猛然间回头!
“谁?“秋婉低喝了一声,吓得赵石头心里一紧,他连忙蹲身下去,试图借用黑暗里的山岩阴影遮蔽自己。
但月光如水,就那么直直照在赵石头的身上,使得前方的秋婉看了正着。
赵石头眼见藏不住,正要开口解释跟来的原因,却见秋婉的身形一闪,迅速没入了通往树林的山路中。
“秋婉姐!“赵石头急忙追上去,却在茂密的树林中看不到半点她的踪迹。
秋婉其实早就发现了跟踪的赵石头,作为受过专业训练的她,在三岔口轻易就甩掉了赵石头这个跟屁虫。
有些事没查明前,秋婉并不想让赵石头参与进来遭遇危险,这是顾云舒让她来山里保护赵石头的职责所在。
赵石头往密林里走了几十步,原地转了几圈,还是没能见到秋婉,无奈中正准备放弃回木屋时,四周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嚎。
树林深处,几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缓缓向他逼近。
是三头跟野狼杂交而生的流浪野狗!
它们龇着牙,口水从嘴角滴落,显然已经饿极了。
赵石头心头一凛,没敢转身就跑,他在山里待了这么多年,早就知道这些野狗的野性。
只要人类敢直面它们,一时片刻之下野狗是不敢扑击。
但也千万不要试图弯腰去捡石头,一旦野狗意识到人类要攻击自己,它就会显现出狼性,毫不犹豫地扑过来。
实际上,赵石头所处的大山区里,这种杂交野狗已经很少了,但没想到今晚闯入密林中,竟然被赵石头一次性撞到了三头!
赵石头在步步后退,心里已经紧张得不行,他知道只要退出这片密林,野狗们是不敢追出来的,生怕被猎人给击毙。
赵石头一边退,野狗也一边跟进,不知不觉几分钟过去,此时赵石头已经退到了三岔口。
眼看着就要安全了,这时候三头野狗的确是饿得发慌,它们居然有违常理,其中一头嗷叫着就飞扑起来,几个跳跃就把赵石头返回木屋的山路堵死。
而另外两头野狗凶神恶煞地咧嘴,从树林里往外逼近,三头野狗竟然呈扇形散开,看样子今晚是要对赵石头势在必得!
情急之下,赵石头唯一的选择,就是跑向通往幽蛊谷的那条险峻小径。
“这些畜生,真该死!“赵石头低骂一声,转身便朝着幽蛊谷方向狂奔。
三头野狗反应过来追了上去,但不敢跑得太快。
因为它们虽然是畜生,但对幽蛊谷里的那人心存畏惧,却又不舍得即将到嘴的赵石头,因此它们吠叫着还是紧跟在赵石头身后。
赵石头越跑越快,三头野狗反而是越不敢往里追了。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狗不见踪影,赵石头才敢停下喘息,发觉自己已深入幽蛊谷。
此时,一股奇异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不再是山间的清新,而是混合着令人头晕目眩的甜香,以及令人心悸的腥气。
谷中深处,能见到昏黄的光在夜里头晃动。
赵石头跑得太久导致双腿乏力,只能一步一挪地往那光亮处走去。
他得先找个地方藏身,等熬到天亮才找机会溜出谷。
随着距离的拉近,赵石头发现那道光是从一间靠山搭起的大木屋里透出来的,一眼看去屋子应该有些年头了。
赵石头越往前走,甜得发腻的味道就越冲鼻子,风里还夹着虫子爬动的沙沙响,还有女人哼着谁也听不懂的调子。
赵石头心里一紧,立马回想起山里人说的怪事,都说这谷里的女人会养蛊,只要被蛊虫侵体,能让人莫名其妙地七窍流血而惨死。
那三条野狗,恐怕就是畏惧这里的蛊虫才没敢深追!
赵石头压低呼吸,轻脚轻手地走到了窗边,用手指拉开一道缝往里面看。
只不过一眼,赵石头整个人便僵在那儿,感觉连气都喘不上来,手脚一阵冰凉。
屋里头的画面看得他头皮发麻,又有点说不出的邪性。
只见,屋子中间的火塘上架着个大陶瓮,里面熬着墨绿黏糊的药汁正在咕嘟冒着泡,散发的那股子浓香直往鼻子里钻。
一个女人披着件深紫的薄纱,薄得能看见身子的轮廓,起伏的曲线在烛光和水汽中若隐若现,比赤身更有妖异的诱惑。
她背对着窗,黑头发一直拖到腰畔。
此刻,她正绕着那瓮子慢慢转圈,脚步很有规律,嘴里在嘟囔着赵石头听不懂的话。
同时,她伸手从边上的瓦罐里抓出点东西,有的扔进瓮里,有的往自己身上抛。
赵石头睁大了眼睛,注意到她手里抓的居然是活蹦乱跳的毒虫,还有切成小块的干草药。
尤其是那肉麻的虫子,有些还在她的身上蠕动,那恶心的画面再结合她那香艳的身体,让赵石头有说不出的怪异感受。
她一抬手,胳膊划过一道弯,绿色的药水顺着指尖滴下来落在锁骨处,又顺着往胸口流。
雾气腾腾中,她身上溅着绿色液体,纱衣贴在身上,像是在进行一场特殊的仪式。
这一幕又吓人又撩人,赵石头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当她抖掉身上的毒虫,跪拜着朝瓮子虔诚祭拜时,那撅起的部位足以让男人浮想联翩,赵石头看得脸烧得慌,下意识就往后退,脚下一滑踩断了地上的干柴。
“咔嚓!“一声脆响,在这夜里显得尤其清晰。
屋里的念叨声还有那些虫爬声,一下子全停了。
“谁?“女人的声音冰冷,透着一股子杀气。
赵石头知道藏不住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对……对不住!我是落雁岭的赵石头,被野狗追赶迷了路撞进来的,我没有恶意,就想暂时性躲一躲!“
屋里头静了下来,只有瓮里的药在咕嘟着发出声响。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水雾气混着那股甜味扑面而来。
她就站在门里,身上套了件灰布长褂,把贴身的紫纱裹得严严实实。
不得不说,她长得极漂亮,但是眼神却冷得出奇,就那么冷冷盯着赵石头。
“赵石头?赵老婆子的宝贝孙子?“
她嘴角一歪,嘲笑道:“哟,她那根救命针,救不了自己的孙子了?让你居然钻到我这‘邪门歪道’的地盘上来啦?“
这话里的刺,明摆着是冲着赵石头奶奶和她外婆的世仇来的。
赵石头脸上火辣辣的,一句话也回不上。
他记得她。
小时候奶奶带他来过,那会儿她比他大两岁,还是个爱蹦跶的小丫头,非要让赵石头喊她师姐。
其实,赵奶奶跟她的外婆都是师出同门,赵石头叫她一声师姐也合情理。
据赵奶奶说,后来师伯奶奶误入歧途钻研蛊毒,最终跟赵奶奶反目成仇。
从那以后,赵石头再没来过幽蛊谷,也没见过这位师姐。
时隔十多年,没想到今晚又碰上了。
他记得,师姐名叫冷香怡。
此刻,外头似乎传来了几声狗吠,那三头野狗估计还没死心,正在不远处徘徊。
赵石头不安地看了那边一眼。
冷香怡却像是没听见外头传来的狗吠声,她非但没理,反而往前一步,手指头忽然抬起来,轻轻抬起赵石头的下巴。
举止看似亲昵,眼神却依旧冰冷如霜。
“啧,真够惨的……“她再次讥讽道:“被几头野狗追成这样,赵老婆子的本事,你是一点都没学到啊。“
赵石头被说得臊得慌,不知道该怎样接话,看着眼前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多谢师……多谢冷姑娘没赶我走。“他本想叫师姐,又怕惹她不高兴。
冷香怡的视线放在他身上,那玩味的笑意又浮现在嘴角。
她的手指再次抬起,这回点在赵石头的胸口上,隔着衣服,一下又一下戳着,戳得他心口直跳。
“赵老婆子的针,就教了你这么点本事?就知道像丧家之犬一样地逃?“她说话的语气相当刻薄,不留情面。
赵石头糗得脸一阵青一阵红,说不出话。
她走近了些,突然问道:“你那根杀人的针沾了人血,是不是引出了不该见到的东西?“
冷香怡不但知道他杀了人,甚至还可能摸透了骨针的底细!
赵石头浑身一震,眼珠子都瞪圆了:“你……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