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牛那张淫荡的笑脸贴得很近。
赵石头伸手就是一巴掌,推开了王铁牛,还不忘提醒到道:“铁牛,这种话以后不能说,那样对刘哥夫妻不尊重。”
王铁牛说知道了,赵石头这才忙不迭地起了床。
两兄弟在工地外吃了早餐,早上八点不到来到了工地办公室。
办公室是临时板房,工头老马是个皮肤黝黑挺着个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个大茶杯吹着热气。
王铁牛赔着笑脸,把赵石头的情况简单说了说,特意强调道:“马工,我石头哥可能看着没那么壮实,但绝对肯下力气,人也老实听话,您看能不能给安排个轻松点的活儿先干着?”
老马上下打量着赵石头,“你叫赵石头?嗯,砌墙抹灰没技术肯定不行,这身板没铁牛结实,扛水泥包更够呛。”
王铁牛听出了其中的意味,忙递给了马工一包香烟。
马工这才开口定下:“这么吧,赵石头去2号基坑帮着递砖,搅拌机那边也搭把手运沙料,算是小工里轻省些的活了。先八十一天,干得还行,后面再加钱。”
“谢谢马工!”赵石头赶紧应了一声,心里一松,自己总算有个地方能落脚了。
王铁牛带着赵石头去领取了安全帽与麻木手套,随后两人来到了2号基坑。
这边处于忙碌中,挖掘机的轰鸣声与钢筋切割机的刺耳声混合在一起,工人们扛着管子、抬着板子,嘴里喊着号子,汗流浃背地来回跑。
赵石头被分给一个姓胡的老师傅帮着打杂,活其实并不复杂,用小推车把砖运到施工点,再把搅好的砂浆一趟趟送过去。
中午吃饭时,赵石头蹲在坑边和王铁牛挤一块吃盒饭,目光却一直往那坡面上扫。
那边土层露着,看着就松垮,虽说打了几根木桩撑着,但是赵石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铁牛!”
赵石头刨了一口饭,用肩膀撞了下王铁牛,小声地说:“你看那边的坑壁,土都快散下来了,就靠几根细木头在撑着,那强度能顶得住吗?万一要是塌……”
“嘘!”王铁牛赶紧打断他,紧张的四周扫了一圈,“我的哥哎,你赶紧闭嘴吧!这坑怎么挖是马工定下来的,我们就是打杂工,别瞎操那份心。让胡师傅他们听见,肯定骂你多管闲事!”
赵石头见王铁牛的脸色都变了,想继续说的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铁牛是为他好,初来工地,确实不该多嘴。
下午上工,赵石头运砖送浆的时候,看到有几个工人为了图省事,把一些较重的建材也堆在了那个方向的坑边,这让他的心里越发不安。
下午三点。
马工来到2号基坑巡视,站在坑边和胡师傅说了几句话,对工程进度不太满意,便催促工人们加快速度。
就在这时,赵石头正推着一车砖头经过让他不安的坑壁下方。
突然,他听到头顶上方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像是土粒滑落的声音。
赵石头急忙抬头,只见坑壁上方一道裂缝正在速度蔓延,几块小土块在簌簌往下掉。
“不好,恐怕要塌方了!大家赶快跑,上面塌了!”赵石头完全是出于本能,全力嘶吼出来。
这一声吼,像炸雷一样在嘈杂的工地上响起。
附近的工友都是一愣,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四处看。
坑边的老马和胡师傅也被这喊声惊动,诧异地回过头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短暂的一两秒钟内。
“轰隆隆!”
一声闷响中,那面松软的坑壁整体垮塌了下来。
大量的泥土与石块混合着堆放在边缘的建材,如同洪水决堤般倾泻而下。
“啊!”
“快躲开!”
现场瞬间一片混乱,惊叫声、奔跑声、重物滚落声混杂在一起。
烟尘冲天而起,弥漫了整个基坑。
赵石头因为正好在下方,喊完那一声后就反应过来,飞速地躲向相对安全的区域,侥幸躲过一劫。
十几秒钟后,塌方停止。
现场一片狼藉,倒塌的土石方掩埋了一片作业区。
幸运的是,大部分工人因为赵石头那一声预警,得以提前闪避,似乎没有人被埋。
工人们惊魂未定,纷纷围拢过来。
“他妈的,怎么回事?”
“妈的,吓死老子了!”
“谁喊的?刚才谁喊的!”
工头老马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慌张得很,显然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他先是确认了一下周围没有人员被埋,然后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惊魂未定的赵石头脸上。
老马几步冲到赵石头面前,铁青着脸,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带着愤怒和怀疑的厉色,他指着赵石头吼道:
“赵石头!是不是你瞎喊的?你他妈的刚才在下面瞎搞什么了?是不是你动了那些支护桩?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塌了?你老实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因此而聚焦在了赵石头身上。
那些人的神色各异,但更多的是被工头引导后的怀疑和指责声,有人都捏拳想揍赵石头了。
面对这场面,赵石头彻底懵了,完全没想到自己出于好心的一句预警,换来的不是他人的感谢,反而是劈头盖脸的质疑和甩锅。
人心,真的太可怕了!
面对马工的无理指责,目睹一切的王铁牛想上前澄清,却被老马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只能焦急地干瞪眼。
在赵石头还没说话的时候,现场陷入了一片安静。
突然,一个女人凄厉到变调的哭喊声像一把尖刀,蓦然划破了现场的宁静。
“老刘!老刘,你在哪啊?救命啊!我男人被埋在里面了,快救救他!”
只见刘嫂头发散乱,脸上混合着泥土和泪水,像疯了一样从坑边连滚带爬地扑下来,手脚并用地想去扒拉那堆刚刚坍塌下来的土石方。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塌方体的某一处,充满了无尽的惊恐和绝望。
“刚才我家老刘就在那儿,他怎么没出来?他被埋住了,快挖土救人啊!你们快挖啊!”刘嫂的哭嚎声撕心裂肺,像一根鞭子抽在所有人心上。
马工的脸色巨变,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转向了那堆致命的土石和刘嫂绝望的身影。
胡师傅在短暂的惊慌后拨打了120。
工头老马惨白着脸,朝工人们发出了嘶喊:“都他妈愣着干嘛?挖,快把刘哥给我挖出来,快啊!”
老马的嘶吼声带着明显的惊恐,他比谁都清楚,一旦出了人命,他这个工头绝对脱不了干系。
之前对赵石头的指责和甩锅瞬间被自保的本能取代,马工的眼睛都红了,不断地大声催促着救人。
工友们这才如梦初醒,操起手边的铁锹、锄头,甚至直接用手,疯了一样扑向刘嫂指认的那片土石堆。
赵石头和王铁牛冲在了最前面。
“在这里,看到衣服了!”一个工友大喊。
众人寻声集中挖掘,很快,刘哥苍白而痛苦的脸露了出来,他胸口以下还被沉重的土石死死压着,呼吸已经非常微弱。
“老公,坚持住!”刘嫂哭喊着想要扑过去,被旁人死死拉住。
“别乱动,压得太实了,乱挖会二次塌方!”赵石头大声喊道,他仔细观察着刘哥被埋的姿势和周围土石的结构。
奶奶教过他,山体塌方救人,最忌蛮干,必须先稳住结构,再想办法移开重物。
“那……那怎么办?等挖掘机过来就晚了!”王铁牛急得直跺脚。
马工也是六神无主,只会重复着:“快挖啊,妈的!”
但他自己却不敢上前具体指挥,生怕一个不对劲彻底挖塌把刘哥给弄死了,责任就全扣在了他头上。
因此,马工看似急得不行,但眼角余光却在瞟着一旁的赵石头,甩锅心思再次翻涌而起。
老马恨不得都上前推搡赵石头了,心里在急呼着:“赵石头,你他妈的赶紧动手去救人啊,别只顾着站一旁指挥,上啊,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