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敬英雄

对于梁明这种人，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看到朱高旭的时候，他的眼神中当然也就没有了之前那种凶戾的神色。

他的面色反而突然变得很平静了，朱高旭从他的神色中看到了他的神情变化，便是走过去直接将他嘴上堵着的布撕扯了下来。

梁明看了看朱高旭，说：“王爷，这是来给我送行了？”

朱高旭叹息了一声：“我本想留你一命。”

“呵呵，我知道。”

梁明虽然执拗，但并不是他不聪明，反之，他的脑子很好用。

只是聪明不代表着他的性格，再加上之前累积起来的仇恨，这些东西促成了现在的他。

那份血海深仇有些时候真的不是能够通过一朝一夕的事情就能化解的。

朱高旭瞅了瞅他，说：“我会以最极端的酷刑处死你。”

梁明说：“那到是我的荣幸了，至少对我的人来说，我不是叛徒，他们可以看得到。”

朱高旭说：“这坛子酒是我本来打算留给我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喝的，但是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一边说着，朱高旭一边打开了坛子，浓郁酒香味瞬间扑面而来，梁明竟也忍不住突然开口说了句：“好酒！”

“肉也是好肉，今天我让庖厨专门给你做的，说实话，我朱高旭敬重你。”

一边说着，朱高旭一边走了过来，将梁明身上的绳子打开：“你不用在牢狱中自尽，这样，你还能成为你们靖难遗孤的英雄。”

“嗯。”

梁明竟然答应了。

他说：“我可以坐下来喝酒？”

朱高旭做了个请的手势。

梁明叹息了一声说：“可惜啊，汉王，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莽夫，等我知道你是聪明人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些太晚了。”

“讲真，如果可以的话，如果没有发生我们之间的那些血海深仇的话，我倒是愿意跟你永远的做兄弟，为你出生入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梁明这话并非是煽情。

不过总是造化弄人。

世间有些东西，真的不是说的准的。

梁明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酒碗咕咚咕咚的使劲灌了几口。

酒水入喉，那火辣辣的灼烧感让他忍不住虎吼了一声：“爽快！”

朱高旭看着梁明这样，其实也有些惋惜，同样，他也有些好奇，便是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要改变主意杀你，而且以酷刑杀你么？”

“杀就是杀，死就是死，再疼也不过是那短短两日的时间，对我梁明来说，这些算什么，你汉王跟瓦剌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你不是躲在后方的，冲锋陷阵的时候，你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你怕过么？”

朱高旭摇摇头。

梁明则笑道：“这不就是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不过多受点折磨，人都会死，又何必问缘由，我不仅不怕死，你放心，你们活剐我的时候，我甚至不会惨叫一声。”

朱高旭突然有点怅然若失了。

杀东瀛鬼子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伤感，没有任何的怜悯，听着他们的惨叫，他甚至都觉得悦耳。

但是梁明，他确实是有些舍不得。

哪怕他们是敌人。

朱高旭也给自己到了一海碗的酒，一饮而尽说：“好，我敬你，说说，你有什么心思或者遗愿，我尽量满足你。”

梁明想了想说：“我的妻儿是无辜的，我是改名换姓之后才娶妻生子的，我的老丈人也不知道我的身份，他们不应该因为我而受到株连，若凡汉王真有想法，梁明只有一个请求，给他们一条活路。”

朱高旭站起身，很恭敬地对他行了个礼：“没问题，祸不及妻儿，他们现在只是被幽禁，我会着人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回乡下去养老，此生衣食无忧。”

这是从从朱高旭成为汉王之后第一次对于外人行礼。

这是真正的敬重。

对于他而言此人是英雄，是真正的勇士，能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多，为此，朱高旭才会有这样的动作。

梁明却哈哈一笑：“汉王打算在何处剐我？何时剐我？杀我之前，这酒肉，我还希望能再吃上一顿。”

“明日正午，午门外，晚些时候，我会以刺客罪名下文书，张帖全城，这酒，我全留给你便是。”

梁明一点头：“好，痛快，那就不用捆绑我了，放心，我不会自杀，因为自杀，就不再是我们兄弟们的英雄了。”

朱高旭想了想说：“好，原本我打算再对你动酷刑的，不过我敬你，这个就免了。”

梁明也起身对着朱高旭一躬身，同样回敬说：“多谢，汉王，还是那句话，如果我们不是敌人的话，我愿意为你马首是瞻，肝脑涂地，我梁明也敬你，只可惜，我们是宿敌，永远不是朋友。”

将海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他梁明好像也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世间最怕的不是有劲敌，更不是死亡，而是即是劲敌，又是本可做朋友的知己，却最终因为无奈必须相互厮杀。

朱高旭一点头，之后冲着外面喊了一声：“狱头。”

听到朱高旭洪亮的声音，狱头赶紧朝着这边一路小跑了过来。

朱高旭从身上取出一锭金子，抛给他：“赏你的，不过你给我听好了，明天正午之前，好生伺候梁明，除了不可走出这间牢房，他需要什么，满足他，就是他要女人，你也给我送进来，他要见妻儿，你也去给我把他们恭恭敬敬的请来，记住是请，不是折磨和押送。”

狱头也是个聪明人，朱高旭跟梁明能够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喝酒，时不时还能传出笑声，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朱高旭是敬重梁明？

更何况这还有封赏，就这一锭金子够他一年的俸禄了，自然是鞍前马后的，于是连忙说道：“王爷放心。”

朱高旭说：“话已至此，你慢慢喝酒，不着急，一夜的时间很漫长，肉管饱，想吃了，就着他们去汉王府直接找我的庖厨，吃什么都可以，你自己想要什么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