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豹怎么也想不到了,他大儿子最大的竞争对手呼延厨此刻已经死在了城内。
所有人都没想到呼延厨居然敢亲身涉险,跑到城内去。
左贤王宇文钢木倒是知道,但他此刻还在前线指挥退兵呢。
秦武命人砍下呼延厨头颅后,就对剩下的残局没了兴趣。
哪怕再精锐的士卒,彻底溃败后也只能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窜逃。
没过多久,张破敌拿着装着呼延厨头颅的盒子来到秦武面前。
“小......府尹,呼延厨头颅在此”
秦武点了点头没说话,轻轻接过盒子打开。
开启刹那,呼延厨怒目圆睁的头颅赫然显现。
脖颈断口血痂乌黑,须发间沾满沙土。
唇齿微张似欲嘶吼,双眼怒目而瞪。
秦武指尖轻抚盒沿,漠然道:
“传首四门,悬旗示众——让鞑子看清犯境者的下场!
“恐怕此刻,北平城的那些老爷们还在等辽东府被攻破,辽东失守的消息吧”
“哈哈,有府尹在,辽东固若金汤,区区鞑子能如何?”
张破敌振臂一挥,言语间满是恭维。
“哟?你啥时候还学会拍马屁了”
秦武惊奇的看向张破敌,张破敌黑脸微红:
“我.....我这怎么能叫拍马屁,我这叫...真情流露,对,真情流露。”
与此同时,一道黑烟从鞑子一处军营中突然冒出。
“咳咳,咳,怎么回事?”
左贤王正要找呼延厨问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大的烟。
他本来听说呼延豹醒了正要去看看,谁知道路过呼延厨营帐时看到这一幕。
“呼延厨,呼延厨!你在干嘛呢?”
靠近营帐,一个个被黑烟熏的满脸黑的鞑子跑出营帐。
“咳咳,咳呕......”
蹲在墙角咳得都快吐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二阿哥呢?他去哪里了?”
士卒被呛的说不出话,只能指着营帐。
宇文钢木心中一惊,有了一个很恐怖的想法。
呼延厨不会做戏做过头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吧?
想到这,他顾不上烟,憋住呼吸钻进营帐中。
环绕一圈,只见地道有一人正慌张的往外爬,身下黑烟不断上涌。
没有呼延厨的影子,看到这,宇文钢木心凉了半截。
他将地道的士卒拽出来,拖到营帐外。
终于闻到新鲜空气的士卒贪婪的大口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
“二阿哥呢??”
呼延厨抓住他的衣领子,大声喊叫道。
“二.....二阿哥还没回来”
他吞了口唾沫,身子不停的打颤。
宇文钢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虽然有了些预感,但当真听到还是接受不了。
呼延厨那个蠢货居然真的没回来!
他昨晚带头过去之后,不是应该再回来吗?
这种冲锋陷阵,卖命的勾当什么时候轮得到他这个二阿哥上了??
宇文钢木胸口憋了一口气,他已经没法再往下想了。
将那士卒随手摔在地上后离开。
他现在不知道呼延厨是什么情况,但他必须在结果出来之前将这件事如实告知呼延豹。
王帐内药气弥漫。
宇文钢木伏地说完,呼延豹瞳光骤散再聚,污血喷溅床褥。
“什么?!噗....”
“父亲!!”
“单于!”
呼延豹听闻这个消息,怒火攻心下一口污血吐出来。
但他并没有昏迷,反而因此感觉精神回复了不少。
“厨儿,我的厨儿,我的儿子!”
呼延豹双眼通红,声音呜咽,双拳紧握指节捏的发白。
“父亲”
魏子轩急抚其背,却只见其反复嘶喃:
“厨儿…我的厨儿…”
心中不知道该是喜还是该伤心.
怎么呼延厨出事,自己反而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呢?
呼延豹看到魏子轩的神态,心中稍稍安慰。
起码魏子轩并没有因为弟弟去世的而沾沾自喜。
“单于,现在该如何?”
左贤王已经没了平日的安静淡定,脑中被混乱不安填满。
尤其是当他看到天上那些突然飞出的石头时。
他彻底的慌了,呼延豹听到宇文钢木的描述后也沉默了下来。
这个辽东府太怪了,自从他们进关到现在,就如同误入了吞人的沼泽。
这些千奇百怪,超出常人想象的变故绝对不会是关琅或者其他守将能搞出来的。
至于那个许剑,更是不可能。
也就是说,辽东府如今的主事之人另有其人,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丝消息。
“报......报......首领....”这时一个通报的士卒进来,颤颤巍巍的说了前方的情况:
辽东府从城墙上扔下来了许多尸体,其中有一具无头尸体.....
很像二阿哥。
“....”
魏子轩站起身,想要说什么,但是嘴巴却怎么样也发不出声。
“进来,把他搬进来......”
呼延豹深吸俩口气,自己的亲兵自己知道。
他说很像呼延厨其实就已经相当于在说就是呼延厨。
亲卫抬入无头尸身——
衣衫上绣着白发苍狼图,确为呼延厨征衣,乃是其成年礼时呼延豹亲赐。
尸身上刀枪痕犹新,显是死战被枭首。
“父亲,二弟他........”
魏子轩扑跪恸哭,用袖口做擦眼泪状,一副伤心的摸样。
余光却窥见呼延豹须发剧颤,似瞬间苍老十岁。
呼延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呼延厨的尸体,胸腔剧烈的抖动。
呼延豹没开口,没有人敢做声。
良久,这位在短短几日功夫饱受创伤的老狼闭上眼,声音嘶哑。
“回草原吧”
“父亲!这...”
“单于,这,不可....”
“够了!”
宇文钢木惊跪:
“莫非真要退兵?此战达到这个份上”
宇文钢木脸色难看,他们前前后后填鸭式的在辽东填进去了近二十万人。
其实还有近一万白旗精兵和五百黄旗精锐!
这可是他们三大部族的核心力量!
呼延豹闭目长叹:
“传令……焚辎重,轻骑北归。此战之罪........在我!”
呼延豹何尝不知如今情况,丧子之痛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杀入辽东府屠尽城中汉人。
可是他不能,也做不到。
部族与私人,这只时日无长的老狼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此刻的他,冷静的格外可怕,宇文钢木只感觉一阵胆寒。
呼延豹这些年一直都是以理服人,温和待人的形象。
让他都快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当上单于的——
杀,杀到草原上无人不服,无人敢拒绝他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