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城中便不免开始暗流涌动。
苏府表面加固门禁、换牌验符，暗里却多了三成的巡夜。
坊间消息一夜换了三回口径。
有人传血煞门在南城重立堂口，有人说李府要与苏家联姻，还有的说这些事情都和外人脱不了关系。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些消息越乱越好。
正合陆青心意。
这头他披一件素灰外袍出门，嘴里叼着桂花糖片，慢悠悠往醉仙楼方向走。
巷口转角，正撞见提药匣而归的苏素素。
“你要去哪里？”
“随处走走。”
陆青笑意温和，语气里带着一贯的懒散。
苏素素盯了他一会儿，目光在他袖口未干的血痕上略一停。
“公子若是不耽误，那便随我来一趟。”
不等他应声，她已提裙转身。
陆青挑了挑眉，只得跟上。
兵器坊在城西，铁火味极重，锻台上的赤焰映亮整条街。
铁匠们赤膊挥锤，灵火冲天，叮当声密如雨点。
苏素素似乎常来，熟门熟路地穿过前排的陈列架，径直走到后厅。
那里陈列的，已是修士所用的灵器。
她抬头看着满墙的兵刃，微微一笑。
“上次你救了我，也救了苏府。”苏素素说，“我总得谢你一回。”
“这里的兵器是父亲特许我采买的，你自己挑一件称手的，就当作我的一点心意。”
陆青一愣。
除了灵药还有灵器？
这等天大的好事也未必来得太快了些。
“这不妥——”
他假意推辞，却不想苏素素直接打断了他。
“若推辞，倒显得见外了。你为苏家如此拼命，我不过送你一件趁手之物，又有何妨？”
陆青点了点头。
他走到陈列架前，指尖轻拂过几柄刀的刃口。
这一柄太沉，那一柄太脆，眼下的一柄灵纹散乱……
都不合心意。
直到他在角落处停下脚步，伸手取下一柄黑金短刃。
刀身短窄，刃口反光如镜，灵纹隐在锋线之下，冷光暗流。
“此刀名‘鹞牙’，一阶上品，灵纹漂亮，适合近身。”
苏素素开口，伸手帮陆青取下。
“你手里那把……不称手，太轻了。练气境对灵力掌控有限，轻刃反不稳。”
陆青接过短刃，指尖一触便知不同。
刀柄略重，重心微前，适合他这种贴身攻杀的手法。
他抬腕一转，注入灵力，便能听到一阵轻微的嗡鸣声。
柜前老匠听着声，探头来看。
“这刀打了七日火，没人使得顺手。小哥这一握，倒像是认主了。”
苏素素也有些意外：“看来这刀与你有缘。”
陆青将刀插回鞘中，拱手道谢：“多谢苏小姐。”
苏素素摇了摇头，倒是对此不以为意。
“谢什么？若非你，苏家恐怕早不复存在。一把刀算不得什么。”
她转向老匠，又吩咐道：“再取一匣刀油、一瓶银砂粉，我替他带走。”
“好嘞。”老匠麻利地打包。
苏素素接过那包裹，转身递给陆青。
“这刀用得久了，灵刃会生锈。刀油三日一抹，银砂粉半月一敷，可稳灵纹。”
“我不懂打打杀杀，只能从这些小事上尽一点心。希望它，能护你一护。”
陆青微微一笑。
“苏小姐的礼，陆某铭心。”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兵器坊。
街口的风卷起些许铁屑与尘灰，天色渐暗，斜阳在街角洒成半寸金。
“你真的要去‘鬼市’？”苏素素忽然开口。
“嗯，”陆青轻声答，“既然是已经答应了苏老爷，那便再去一去。”
苏素素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轻叹一声。
“那你多加小心。”
陆青笑着点头，转身入街。
街道的风渐凉，天色也缓缓沉下去。
陆青一路向南行去。
街两侧商贩早早收摊，只余几家酒肆门前的油灯在风里轻晃。
静得有些不对。
陆青眉头一皱，【尸气感应】无声铺开。
细冷的气息从他背后传来。
有人跟着。
大约是三人，步距均匀。
若不是练气中期的修士，绝不可能躲过寻常感知。
陆青眼底一沉，脚步却未停，只微微侧首，似漫不经心地换了方向。
街角的风一吹，灯影摇晃，他顺势踏入一条更窄的巷子。
巷中青砖湿滑，尽头是一堵墙，仔细看来四下无人。
他脚步忽顿，掌心轻抚过墙面。
下一瞬，身形微斜，腰间灵力暗转。
“当——”
短刃出鞘，寒光如电。
“啊——！”
伴随而来的是一声闷哼，以及骤然炸开的血光。
第一人连抵抗都来不及，喉口被鹞牙斩断，当场倒下。
“杀了他！”
其余两人暴喝，灵气鼓荡。
一人抬手祭出血符，另一人掌心黑气翻滚，猛扑而上。
陆青脚步一错，身影在原地瞬间幻化成三道残影。
“百花幻步”一闪，刀光穿过，从下往上挑开。
寒光入肉，腥风逼人。
那邪修的护身灵盾被生生破开，整个人被掀得倒飞而出，撞碎墙壁。
最后一人惊怒交加，猛催灵气。
掌心浮现一道血色法阵，尸气在周身盘旋，竟是半残的血煞门术。
陆青眼底一沉。
他左手灵光一闪，袖中飞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细丝。
缚影丝！
那人猝不及防，被灵丝勒住手腕，灵法未发先散。
陆青脚下一踏，短刃破风而起，一斩封喉。
跟踪的人尽数倒下。
他甩去刀上血迹，目光平静地扫过倒下的尸体。
【摸尸成功！】
【本命神通：灵脉鼓息】
【神通说明：激发经脉灵流，使灵力在短时间内运转加快，所有术法威力提升一成，持续半盏香。】
【摸尸成功！】
【本命神通：铁血凝息】
【神通说明：以血气护体，可在受伤时强行稳住气息，延缓灵力流失与疼痛感。】
【摸尸成功！】
【本命神通：摄魂印（一阶）】
【神通说明：以精神力为引，临阵可震慑心神，令低阶修士短暂失神，且自身抗惑性提升。】
“血煞门的小喽啰，也不过如此。”
“就这点小伎俩，还来跟踪我？”
他扫了一眼尸体，拂袖而过。
南城的夜，也该更乱一些了。
陆青顺着巷子一路前行，转过三条街，突然觉得前方的空气忽然变得潮湿。
那是河汊的气息。
柳湘妃的叮嘱在他脑海中浮现。
河汊第二道桥，三声铜铃后，黑灯自亮。
陆青脚步一顿。夜雾正浓。
桥下水声幽幽，波光在雾中闪烁。
“当——当——当——”
第三声铜铃落地的瞬间，风止，灯亮。
那是一盏黑灯，灯罩上浮着暗红的纹路，如同蠕动的虫。
陆青压下气息，轻轻踏上石桥。
灯影晃动，雾气像被风拨开，一条下行的暗巷显现。
他沿着暗巷而下。
昏暗的光线中，摊位鳞次栉比。
有蒙面修士在贩卖灵草，有黑袍人在兜售尸丹、血符、兽皮，甚至还有被炼化的半活灵体。
这是南岳城的“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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