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循着那阵丝竹之声走近，只见一座三层阔楼红灯高挂，雕栏彩栋，往来车马络绎不绝。
门前小厮穿梭，举着折扇引客，笑语盈门。
牌匾上三个鎏金大字。
“醉仙楼”。
苏素素眉心一蹙，不由得放缓了脚步，似是不愿再上前。
“这醉仙楼，表面有曲有酒，实则胭脂俗粉、鱼龙混杂，陆公子还是少来为好。”
陆青顺着她目光看去。
只见那里帘影绰约，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陆青望着这等场面，不由想起先前车夫与护卫们的闲聊，言语间也多次提到醉仙楼的热闹。
苏素素不喜，是因为她出身世家，自小耳濡目染的，皆是礼教与清誉，不容与此处牵扯。
而凡俗夫子、散修豪客却喜来此，则是因为这里曲酒齐备，美人盈门。
更重要的是……
陆青想到自己在苏府的宴席上听到的内容。
在那种环境下都有人议论纷纷，那醉仙楼这样的去处，所有的消息不就更加灵通了吗？
念及至此，他心中倒是又多了几分兴趣。
苏素素见他目光落在醉仙楼上，眉头轻轻一皱。
“此处并非正经去处，公子还是莫要留意的好。”
“虽说南岳城中人皆知它，但大多不过是寻欢作乐之地，何必自污清名？”
“苏小姐说得极是。”
陆青闻言，神色淡然，语气里带着几分顺从，像是将这话听进了心里。
只是他心里清楚，这醉仙楼，迟早得探上一谈。
苏素素见状，便也不再多留。
她引着陆青绕开醉仙楼，继续沿街而行。
等日暮西沉，天光渐暗，便各自返府。
第二日傍晚，苏素素因父亲吩咐，要协助清点药库当中的库存灵草，未能按时来送药。
偏院里静悄悄的。
陆青独自坐在屋中，盯着案上的药瓶半晌，心中暗笑。
“正好，今日没有人盯着。”
他索性顺势推门而出。
院口守着的仆从连忙迎上前来：“陆公子，您可是要去哪里？”
陆青神色不变，语气温和客气。
“这几日闭居院中，闷得很。想出去走走，透透气，舒展一下筋骨。”
“听说城里夜市正好热闹，我想独自走走，随意看看，不会走远。”
仆从一时不敢做主，连忙去通报。
不多时，苏素素得知此事，亲自赶来。
“陆公子，你伤势未愈，夜里人多嘈杂，难免不便。”她轻声劝道。
“苏小姐放心。只是心下郁闷，想随意走走，不会动用灵力，更不会久留。”
苏素素见他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坚持。
“如此也好。只是你要小心些，若感不适，立刻回府。”
陆青面上露出一抹感激之色：“有劳苏小姐挂心。若是夜市上有什么小吃，我顺手带些回来，也算不负此行。”
苏素素见他态度温和，心下虽仍不安，终究点了点头。
陆青拱手应下，转身出了偏院。
……
城中夜市渐渐热闹起来，街头灯笼高挂，丝竹声与喧笑声此起彼伏。
醉仙楼外灯火初上，人影如织，车马络绎不绝。
陆青换了一身素布长衫，腰间挂着酒葫芦，步伐有意无意带着三分散漫，像极了旧街口醉过半巡的清客。
醉仙楼统共分三层。
一楼最为嘈杂，酒客云集，说书人讲奇闻，杂耍人卖艺。
二楼清雅些，有曲有舞，是小有身份的商贾修士聚会之所。
至于三楼，则是花魁栖身之地，非富即贵者方能入内。
陆青也没绕弯，径直落座一楼角落。
说书人在暖阁里拍着醒木。
“南岳城白日里是个热闹去处，可夜半就不一样了。有人说，三更天时，铜铃声一响，巷口的灯火齐灭，连路过的猫狗都没了声息。再一响，人就影儿不见，第二日只在沟里见到几滩血迹。”
一旁的酒客禁不住起哄大笑：“你这吓唬小孩的说辞都听腻了？再编些新鲜的。”
说书人摸了摸胡子，继续添油加醋道。
“若说是鬼怪，倒也未必。有人亲眼见过，夜里巷子里有提灯的人走过，那灯不是黄光，而是黑火，罩纸上还画着虫蛇之纹……”
“呵……照你这么说，那不就是血煞门的手段么？”
陆青半倚着栏杆，像是真醉假醒，吊着眼梢听八分、装糊涂二分，突然开口问道。
此话一出，几人脸色齐齐一变，就连说书人都不敢应上两句。
一名文士立刻压低声音。
“嘘！酒话不可乱说！醉仙楼里多的是耳朵，你真要招惹祸端？”
一旁的旁边大汉赶紧打圆场，端起酒杯胡乱碰着。
“来来来，喝酒喝酒，管他什么鬼火铜铃，不过是吓人的闲话。”
桌上气氛顿时收敛，不再有人敢多谈。
说书人立刻转了话头，说起了新的奇闻怪事。
陆青饮下一口酒，嘴角暗暗上扬着。
越是讳莫如深，越说明这背后确有实情。
这还只是浅听两嘴，就能得到不得了的消息。
若是能多待上半晌，或者买通些倌儿小二，说不定能知道更多。
酒过两巡，他又随口与同坐的客人攀谈几句：
“几位兄台常来此地，听过不少奇闻吧？我见着这南城雾重阴冷，莫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
“哪座城没有？只是南岳城更热闹些。”一名络腮胡大汉撇嘴，“你这外乡客问这做甚？”
陆青眼皮半阖，语气裹挟着酒气上涌。
“病中久居屋里，心气郁结，出来听个新鲜。兄台何必紧张？不过随口一问。”
那大汉许是也喝了不少，陆青说什么便信什么，有些醉醺醺地靠过来低声说。
“听说有人夜里见到过一场‘鬼市’，黑灯纸伞，一脚踏进去，就能买到旁处求不来的东西。”
“若有人手持血煞令牌，走遍‘鬼市’，任你高阶的修士也得退让三分。”
正此时，楼上传来阵阵丝弦声。
帘影间，一抹倩影缓缓走下。
那是醉仙楼当红花魁，柳湘妃。
她只着一袭烟紫色长衫，衣料贴身，衬得肌肤白嫩莹润。胸前丰挺饱满，腰肢纤细，裙摆下臀形浑圆翘挺，步步摇曳生姿。
下楼时，眼神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媚意。
众人见她下楼，纷纷拍桌起哄。
“湘妃姑娘难得下楼！今日可是要唱一曲？”
“哈哈，今夜我们可算走运！”
柳湘妃只抿唇一笑，未曾立即答话。
她目光轻轻一扫，从一桌桌酒客间掠过。落在角落处的陆青身上。
隔着半面珠帘，柳湘妃柔声开口。
“这位公子眼神清醒，不似旁人真醉。若只是听书，可愿移步听一支《折柳》，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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