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觥筹交错，热闹喧腾，宾客推杯换盏。
陆青慢悠悠地用筷子扒拉着餐盘里的山珍海味，耳朵却是时刻捕捉着客卿们聊天的内容。
要说一开始大家还能说点阿谀奉承的客套话，但是当宴席渐入尾声，酒意正浓，便就有些不一样的声音了。
“你们听说了么？城东李府的二公子，最近几次都在明里暗里打听苏小姐的近况。”
说话的是钱道友。
这是一名散修，受雇于苏府做客卿，修为不过筑基初期。
钱道友平日里消息灵通，最爱打探市井八卦。
“自然听说了。”
一位有些年纪的修士嘿嘿一笑。
陆青记得，方才有人称呼他为周原周长老，大约是筑基修为的。
“李府在南岳城掌控南来北往的商道，苏府把持灵药生意。”
“要我说啊，这若真能结亲，那两家合在一起，岂不是半个南岳城都得听他们的了？”
陆青忍不住挪了个位置，叼着一根麻花坐得更近，恨不得耳朵都贴过去听。
另一旁的刘子安先生摇了摇头，叹声道：“合则合矣，可素素小姐冰清玉洁，岂会看得上那李二公子？”
“他嘴上斯文，背地里可是出了名的花花肠子。听说上个月还在醉仙楼闹过事，闹得青楼花魁都不肯见他。”
听到这边，陆青忍不住插了一句。
“嘶——还有这事？那若真要结亲，岂不是羊入虎口？”
话音一落，桌上几位客卿的目光齐齐看向他。
有人挑眉，有人眸光一闪，似是在打量他这外来修士的分寸。
片刻沉默之后，周原长老轻咳一声。
“那是自然。这李二公子都上门好几次了，全被苏老爷打回去了。”
“你们说这些，只是表面。李府这些年可不太干净。”有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年长修士开口，“外头传言，他们府里供着几个来历不明的客卿，手段狠辣，不像正道修士，反倒像邪修。”
“孙青长老，何出此言？”
孙青咳嗽了两声，随后看了看周围，刻意压低声音：“我有个朋友亲眼见过。”
“那李府护卫出手时，掌心透着血光，煞气森森。那手法……和血煞门极像。”
此言一出，几人齐齐一愣，面面相觑。
随后立刻有人干笑着摆手。
“嘘！慎言慎言！酒席上乱说，传出去可是要惹大祸的。”
“哈哈，说的是，说的是。醉汉之话，权当笑谈。”
话虽如此，几人神色却都收敛了许多，目光闪烁，不再深究。
陆青慢悠悠地嚼着嘴里的麻花，神色不变，仿佛只是在附和着众人说笑。
可心底，却不由浮上一层冷意。
李府么？
表面上是与苏家并驾齐驱的豪门，暗地里却可能勾结血煞门……
难怪这些年能在南岳城屹立不倒，原来靠的不止是商道手段。
他眼珠一转，唇角不着痕迹地勾起。
“这可真是个好机会。”
若李府真藏有血煞门的影子，那么早晚会露出马脚。
而一旦有什么动乱，无论是李府的护卫，还是血煞门的人，终究都得化作冰冷的尸体。
而自己，只需要在混乱中轻轻伸手，就能顺势收割——
新的神通，新的底牌。
陆青低下头，举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遮去眼底的森冷光芒。
……
步出正厅时，天光已近黄昏。
宴席也开始散了。
苏素素缓步走到陆青身侧，见他神色略显疲惫，犹豫片刻，开口道。
“陆公子，连日闭居偏院，怕是也闷坏了吧？不如我陪你在城中走走，散散心。”
陆青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笑意。
正好，借此机会探探南岳城格局，也算能够有机会摸清局势。
“既然苏小姐好意，在下怎敢推辞？”
于是他便同苏素素告知了苏洵。后者挥着手说走走也好，也没有多拦他们。
二人一路自府邸出行，沿着城中主街行走。
市集繁华喧嚣，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凡人叫卖烟火器皿，修士兜售灵草矿石，甚至有人抱着灵兽吆喝，引得孩童驻足围观。
陆青目光从商贩之间一一扫过，心中不由得暗暗感叹。
这南岳城，确实比云仙宗脚下的小镇热闹百倍。
街道两旁，药铺林立，门口幡旗迎风猎猎，几乎都绣着一个“苏”字。
苏素素抬手指向两侧。
“城中七成以上的药材铺，皆由苏家经营。凡俗百姓需要的草药，修士炼丹所用的灵草，都由苏府药行分销而出。”
“怪不得今日见诸位客卿提及苏府药行时，多有艳羡之色。原来这根基，远比我想象中更深厚。”
苏素素闻言，眸光里浮现一丝复杂之色。
“根基深厚，也更容易引来觊觎。近些年，府中仓库曾屡遭盗窃，药农也常被劫杀。”
“有人说，在南城一带有暗市出没，那些邪修便是其中的常客。”
说到这里，她低声补了一句：“若真与血煞门有关，那便是祸患无穷。”
陆青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血煞门三个字，让他下意识生出一丝警惕。
江湖之中传闻遍地，真假参半。
凡遇此等传闻，总是无法全然听信的。
但若真有邪修潜藏，必定会在气息上留下痕迹。
念及此处，他目光微闪，趁着街市喧嚣之机，暗暗催动【尸气感应】。
灵力如水纹般扩散开来。
不一会儿，他便捕捉到几缕若隐若现的阴冷气息，尤其在偏僻巷弄深处更为明显。
他心头一凛，眸中寒光一闪而过。
“此事确实不容大意，苏小姐多虑也是应当的。”
话音落下，正好二人拐过一条街角。
拐角的不远处有个摊子，摊主是一位佝偻的老婆婆，面前摆着一张旧木桌，上头摆着几件样式古朴的首饰。
玉佩、簪子、手环……
陆青虽认不得这些东西，但也能看出是用心雕琢之物。
他脚步微顿，目光落在其中一支白玉簪上。
簪身修长，雕着浅浅的花纹，质地温润，看上去倒是与苏素素配极。
他眸光一转，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笑意。
“苏小姐今日特地陪同在下出行，又这几日悉心照料，陆某心中感激。”
说着，他不由分说取出几枚碎银，落在婆婆摊前，将那支白玉簪收入手中。
“这支簪子，愿作谢礼。”
苏素素一愣，连忙摆手，面颊飞上两抹绯红。
“陆公子，这……这太贵重了，我怎敢收？”
陆青轻轻一笑。
“不过是寻常物件，不值几何。苏小姐若不肯收，反倒是让我心中不安了。”
婆婆看了看陆青，又看了看苏素素，在旁边笑眯眯地帮腔。
“小姑娘生得好，这簪子戴在发间，定然更显气质。”
“再说了，公子一番心意难得，可别拂了公子的一片好意啊。”
苏素素推辞几句，终究拗不过，只好红着脸，轻轻接过。
“既然如此，那……多谢陆公子。”
她将发簪捧在掌心，指尖微微收紧，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片刻后，她抬起手，将簪子小心插入发间。
白玉映衬着青丝，清雅素净间，竟平添几分说不出的灵秀。
饶是陆青，也不由得感叹一句。
倒真是好看。
即便只是市井寻常的饰物，落在她头上，却有几分出尘之意。
正此时，远处街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嚷声，伴随着阵阵丝竹乐声，夹杂着女子娇笑与小厮吆喝的声音。
“诸位爷里边请——好曲好酒，美人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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