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大哥……”
二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悔恨:
“林大哥……我……我不是人!我该死!粮食……粮食是我拿的!”
“我……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看着那猪肉,那鱼干,我……我太馋了,也太怕挨饿了……守夜的时候,越想越饿,就……就忍不住……林大哥,你罚我吧,打我吧,我只拿了些鱼干和一点谷子,猪肉不是我拿的!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么说着,又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布包裹打开,里面正是一些小的可怜的谷子粒。
二狗说完就静静地跪在一边等待审判,在这个时候偷公家的粮食。
就算林大哥今天杀了他都不为过。
可他,也确实是饿急了。
他实在是太害怕被饿死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缚才淡淡开口。
“把东西放下,站到那边角落去,别出声。”
那声音听不出来喜怒。
二狗一愣,不明白林缚什么意思。
但是鉴于今天的做法丝毫不敢违抗,连忙照做,缩到窝棚的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窝棚里重新陷入了寂静。
林缚再次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又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外面再次传来些脚步声,只是这次比刚才沉重不少。
门帘再次被掀开,佝偻的身影慢慢挪进来,借着微弱的光线。
林缚看清楚了来源的轮廓。
“王伯。”
林缚率先开口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你。”
王伯似乎也晓得林缚。在等自己进来之后听见声音只是身子一僵,不过很快就适应过来。
“林小哥……”
王伯的声音疲惫。
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我没拿猪肉,也没拿多少鱼干。我只……只装了这一小袋谷子……”
王博抬起头,尽管表情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可语气里的悲伤却依旧清晰可辨:
“明天就是我那小闺女的祭日了,她活着的时候最想吃一顿白米饭,我就想弄点米,明天给他尝尝,让他在下面也能吃到点好东西…”
“我,我对不住大家,也对不住你的信任…”
说到最后,已然间老泪纵横。
林缚听着,心中也是一叹。
乱世之中做到这份上已是身不由己。
他如果真要怪罪,倒显得自己不通情达理了。
想了徐昂,林缚道:
“东西放下,也站到那边去,别说话。”
王伯愣了一下,猛然间看到了角落里缩着的二狗。
似乎明白了什么,默默将小布袋放在二狗那点粮食旁边。
两人垂着头,不再言语。
东西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那最珍贵的猪肉了。
林缚在等,等对方自首,或者,他带着人亲自找回来…
……
与此同时,离盐灶村不远的一处隐蔽海湾。
周冲带着十几个手下,正围着一小堆篝火。
火上架着一个陶罐,陶罐里面翻滚着清水,旁边放着几条切好的猪肉条。
正是从盐灶村粮仓失窃的那半扇猪肉上割下来的。
偷盗的主人张婶跪在周冲面前。
老泪纵横,不住地磕头:
“周头领!周头领!求求你了!猪肉你们也拿到了,就……就放过我侄女娘三个吧,再关下去,怕是……怕是要没命了!”
周冲看着锅里翻滚的水,又看了看手里那品质相当不错的猪肉,眉头紧锁。
他不是一个冷血的人。
当初从手下手,手里得知了盐灶村还有粮食的消息。
本想着是逼问粮食的来源。没想到那巧姑性子刚烈又病弱,关了两天的时间,情况更差。
不得已只好以其名义又把张婶给找了过来,要挟着老妇人从村里把猪肉给偷出来。
现在他们已经达到了目的,确实没有必要惯着一个病弱的女子了。
叹了口气,对旁边的李栓柱挥手:
“栓柱,去把人放了吧。”
李栓柱一愣,脸上明显露出不情愿的神色:
“头领,这……这就放了?还没问出……”
“我让你放了!”
周冲语气一沉,顺带多看了对方两眼。
这个小子好生奇怪
明明是自己的婆娘遭了罪,却丝毫没有半点爱惜的意思。
李栓柱不敢再违抗,悻悻地应了一声。
转身往后面一个临时搭建的窝棚走去。
然而,没过多久,李栓柱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
既像是惊慌,又像是解脱。
“头……头领!不好了!”
李栓柱结结巴巴地喊道。
“巧姑她……她抱着孩子,跳……跳海了!”
“什么?!”
周冲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
“你再说一遍?!”
显然旁边的张神自然也听到了。
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往后一仰,直挺挺地昏死过去。
“混账东西,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看着的吗?”
周冲一个箭步冲上去拎住对方的领子质问。
要是让别人知道他周冲因为点粮食逼死了一条活生生的人。
那他们不就真成了匪寇了吗?
李栓脸色发白支支吾吾道:
“我也不知道啊头领,我就离开了一会,回来就看见窝棚后门开了,海边就找到孩子的一只鞋……”
看着他闪烁的眼神,周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周冲顿时怒从心起,抬手狠狠给了对方一个嘴巴子。
“啪!”
一声脆响,李栓柱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渗出血丝。
李栓柱捂着脸,满脸不敢置信:
“头领……不过是个女人和孩子……没了就没了……等……等咱们这次跟着您剿了那股海寇,拿了赏钱,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畜生!”
周冲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竟然半天说不出来话。
他没有想到手下居然有如此凉薄之人。
为了一点粮食和所谓没影的赏钱,居然连妻儿的性命都可以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