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谈生意

屋内血腥味四溢。

林缚白着脸，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凭鲜血从自己的身上淌下。

靠墙站稳，目光死死地盯住室内那道布帘。

几个大汉抱着胳膊围着他，似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稍倾，沉重的脚步从布帘后面传过来。

片刻后，布帘被掀开，一个身材中等。面容平凡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那双眼睛直直地扫视过来。

亮得像晚上觅食的游隼。

“三爷。”

中年男子出来之后，旁边的几个大汉却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便各自退了下去。

林缚依旧没动，只是眼神却追随着面前的“三爷”。

对方似乎并不厌恶这样直白的注视，反而是饶有兴趣地在林缚流血的手臂上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又扫向了林缚的身后。

直到发现他身后空无一人，也没有什么货物时，双眼之中满是愠怒。

“小子你说你是来卖雪糖的，东西呢？”

“一个人过来也不怕死，知道跟我们做生意意味着什么吗？”

这话问得威胁性十足。

一是在警告林缚，现在应该立刻把货物拿出来，让他们长眼。

第二就是如果这货物不好，他们随时有翻脸的可能，而就算这货物符合他们的心理预期，对方也有可能翻脸。

可以说毫无道理可言。

深吸一口气，不晓得是不是由于吸了太多臭气的缘故。

林缚眼前一阵阵发昏。

咬了一下舌尖。

林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知道。狼窝，刀口舔血的地方。意味着可能被吞的骨头都不剩。”

“知道还敢来？”

三爷一笑。

旁边已经有人抽刀。

“正是因为知道，这才过来跟三爷做生意的。风险越大，回报越高，我相信三爷绝不会因为我短短的这几句话就把我脑袋给削掉了。”

林缚也笑。

紧接着缓缓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那只贝壳。

“货好不好，看了才知道。”

林缚冷哼。

昏暗的灯光之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巴掌大的贝壳吸引过来。

忍着肩膀上的伤痛，林缚一层层打开油布包。

里面洁白如雪，细腻如沙的盐顿时暴露。

就在这东西显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刻，林缚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呼吸都凝聚了一瞬间。

就连之前那个砍伤林缚的大汉，眼神都变了。

在此之前，他们走南闯北他们不是没见过盐。

但如此纯净、甚至毫无杂质的细盐，在这边陲之地，简直是传说中的东西！

这纯度，甚至超过了官盐！

“怎么得来的？”

三爷用刀尖碾了一小撮，放到舌头上等到盐充分地在舌尖上化开时，那双鹰眼里面，满是震撼。

“祖籍盐灶村，世代制盐。这东西跟交上去的官凭不一样乃是加入了我们的独特工艺，除了盐灶村。”

“大虞绝无仅有。”

这句话十分狂妄，但是由林缚说出来，却带着一种公信力。

三爷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

林缚说这话，暴露了两个条件。

其一是这制盐法是他们独有就算他们想私吞，除了面前的这一贝壳，就再也得不到更多。

其二，就是这小子有反叛之心。盐灶村私下贩盐供货，就是跟官府作对，摆明了，面前这小子是要黑镖局作为他们的倚仗。

做生意就得考虑代价。

这盐价值连城，但是有没有命赚这份钱，还得掂量掂量。

沉吟片刻，三爷终于起身给出评价。

“东西，不错。”

意思是有门。

林缚心中一喜，将贝壳托在掌心，清晰地说道：

“不换银子不换金子。”

林缚顿了顿，迎着三爷再次变得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每个月，我可以提供三斤这样的盐。换你们渠道里的东西——上好的铁料，或者直接是打造好的兵刃，至少二十把腰刀，十张硬弓，配套箭矢二百支。还有，硫磺五十斤，木炭二百斤。”

他每说一样，屋里的气氛就凝重一分。

等他说完，那几个大汉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戏谑，而是变成了惊疑。

铁器、武器、硫磺、木炭……这些都是严格管制的东西。

尤其是硫磺，更是制造火药的重要原料。

这小子要干什么？造反吗？

三爷脸上的平淡终于维持不住了，拿起刀把子抵住林缚的脸。

“小子。”

“你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弄到手不难。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凭什么信你？又凭什么……不直接拿下你，拷问出这盐的来路，然后把你剁碎了喂狗？那样，所有的盐，不就都是我的了？”

压力再次袭来。

那刀把上面锋利的已经在脸上画出了一道血口子，混合着心中的惊疑和身后的伤。

已经不知道究竟哪个更痛一些。

林缚笑了笑，目光冷得吓人：

“三爷是做大生意的人，眼光自然不会只盯着眼前这一贝壳的盐。”

“我既然敢一个人来，敢开口要这些东西，自然有我的倚仗。这盐的来路，你们拿不去，杀了我，你们得到的只有这贝壳里的这点，和……一个可能让你们日后寝食难安的麻烦。”

“合作，细水长流，三爷您每个月都有稳定的进项。杀鸡取卵……呵呵，三爷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至于怕死……”

林缚顿了顿，看了一眼自己依旧在流血的手臂，眼神里闪过一丝桀骜：

“我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但我也相信，三爷您的‘狼窝’，求的是财，不是命。”

他这话，说得绝对。

就相当于是告诉对方，自己没打算活着回去。

屋内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三爷瞅着面前站都站不稳的林缚。

突然有些好奇这小子的来历。

“你叫什么？”

“林缚。”

“林缚，你倒是一个做响马的好料子。只是，今天你活着回不去了！”

“擦楞”

一声，换刀出鞘，三爷的刀对着林缚的面门迎头劈下。

腥风闪过，林缚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