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辆大车围成圈，中间搭了座帐篷，呼噜声便是从帐篷里传出来的。
山猫紧了紧弯刀，吴猛示意他不要鲁莽，趴在地上侧耳静听。
从呼噜声判断，帐篷里至少七八个人。
因为天冷的缘故，帘子捂得严实，实在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走。”
确认外面没有岗哨，二人钻进草棚，一袋袋粮食堆积如山，蒙着苫布，和密信上的数字高度吻合。
在袋子上弄了个缺口，里面全是黄小米，山猫惊得合不拢嘴。
粟米一千五百石，盐一百二十袋。
好你个南山先生，私通鞑子的卖国贼！
“太多，不好搬。”
山猫趴在吴猛耳朵上说，吴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就在这时，帘子掀开一角，有个彪形大汉裹着棉衣跑出来。
这下看清楚了，帐篷里打了好几排地铺，起码睡着十几个人，都是膀大腰圆的黑大汉，还有一堆刀枪棍棒。
好险。
那大汉起夜出恭，正好蹲在上风口，熏得二人不敢呼吸。
足足过去小半柱香时间，大汉终于“吁”了口气，裹紧棉衣钻进帐篷。
“怎么办？猛子。”
“烧掉。”
山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黄小米，得值多少银子？够老牛湾的乡亲们吃上好几年。
“全部烧光，饿死对岸的狗鞑子。”吴猛从怀里摸出火折子：“你去谷口等我，火起之前，别弄出动静。”
“要不，我来点吧，我跑得快。”山猫摸着粮袋，脸上一万个舍不得。
被吴猛踹了一脚，这才顺着灌木丛往谷口跑去。
山风又开始刮起来，钻进林子来回盘旋，发出鬼一般的啸叫。
幸亏原主木匠出身，吴猛很快便找到粮棚的支撑点。
正要点火，帐篷里忽然亮起灯，先前那个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起来，起来，都特么睡得跟死猪似的，起风了听不见吗？若有闪失，赵大人饶不了你们。”
赵大人？
果然是通敌的官员，这个赵大人，十有八九，就是南山先生。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非把你揪出来不可。
趁着里面的人没出来，吴猛点燃草堆，接连两个贴地翻滚，又点燃两处。
“着火了，闪开，别堵门！”
沙哑喉咙暴跳如雷，帐篷里空间狭窄，几个人挤在一起穿衣服，弄得他冲不出去。
就在此时，两把点燃的茅草落在帐篷顶上，那帐篷浸过油，“轰”的一声，燃起熊熊火光。
十几个汉子撞成一团，吴猛又往粮堆上扔了几捆点燃的干柴，拔腿冲向谷口。
天干物燥，火势瞬间蔓延！
整座山谷都沸腾了。
山猫在悬崖上学狼叫，搬起石头往底下砸。
“走了，谁让你扔石头的？”
吴猛招呼山猫赶紧下来，二人翻身上马，闪入黑黝黝的森林。
与此同时，老狼沟烽燧堡里的值夜军士发现火光，扯着公鸭嗓冲进伍长崔大彪的房间。
“头儿，不好了，三道沟方向火光冲天，怕是鞑子杀进来了。”
崔大彪光着背，怀里吊着个媚眼如丝的半裸女人。
“杀你妈个鬼，小股鞑子游骑，抢完村子，早他妈回大漠了，谁特么没事跑河东来？滚！”
军士吓得浑身一抖，退出去，关上房门。
女人仰起下巴，从男人怀里探出头：“爷～你倒是快点呀。”
崔大彪哈哈大笑，掐住她的胳肢窝拧了一把：“你个马蚤货，等不及啦。”
女人抽了他一巴掌。
“死鬼……”
“别呀，老子死了，谁特么陪你快活？”
两个人腻歪到一起，足足过了半柱香时间，崔大彪的大嗓门从屋里传出来。
“王德江，给老子滚过来。”
值夜军士一溜烟跑过来，耷拉着脑袋，冲着崔大彪一个劲地鞠躬。
崔大彪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毛汗，示意他带路，去堡墙上看看三道沟的情况。
“火不小啊，我他妈，那个鬼地方怎么会起火？”
这家伙好色贪酒，前几天，刚从黄泥镇上弄了个女人回来，缩在堡里七八天，门都没出。
三道沟虽说不是他防务的地盘，但是离老狼沟不到十五里，上面问起来，肯定会牵连到他。
“去，叫上那几个狗崽子，去三道沟看看。”
“都去吗？头儿。”王德江问了一句。
被崔大彪一脚踹在肚皮上：“我他妈，没听见那几个狗崽子吗？统统去，拿上家伙事，给老子打探清楚。”
王德江敢怒不敢言，捂着肚子跑下烽燧堡。
几个人拎着兵刃，赶到三道沟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在天上了。
好在山风停得及时，四周全是裸露的石壁，底下是废河床，以大片的石滩为主，火势没有蔓延到林子里去。
“这特么不是车轱辘吗？”鼠须军汉推开王德江，用腰刀在烧毁的轮子上敲了两下。
他叫乔三，三角眼，特别残忍。
另一名酒糟鼻军汉名叫丛福林，二人都是资格比较老的边军，崔大彪对他们不错。
自打苟富贵逃跑之后，值夜这种脏活累活，落在王德江身上。
丛福林蹲在地上，抓起一把烧焦的土，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马勒戈壁，盐巴。感情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囤了这么多盐，没跟头儿说。”
“我看看。”王德江凑过来，照着丛福林的样子抓起一把焦土，伸出舌头舔了舔：“真是盐，好东西。快，回去报告伍长。”
“要你说？”被丛福林甩手一个大耳刮子，王德江不敢说话了。
军营里就是这样，谁的拳头硬听谁的，在乔三和丛福林这样的老兵面前，王德江就是个雏。
这也是苟富贵宁愿一辈子抬不起头，也要逃离老狼沟的原因之一。
“走，回去跟头儿研究研究，谁特么在老狼沟地盘上贩私盐，不给兄弟们抽点甜头。”
乔三踹了王德江一脚，让他把那些裹着盐巴的焦土兜了一大包，三个人拎着腰刀往回走。
出了三道沟没多远，听到毛驴叫。
乔三和丛福林相视一笑，夹着腰刀跑了过去。
迎面赶来一辆驴车，牵驴的是个秃顶老头。
看见趴在车上的瘦皮猴，二人乐得合不拢嘴，夹着腰刀包抄过去。
“吼吼，苟富贵，你也有今天？头儿说了，抓到你赏二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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