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法处置！”
这四个字，像四道冰冷的铁锥，狠狠刺入铁匠营每一个匠人的耳膜！
院子里，灼热的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挥舞的铁锤，都停在了半空。
王铁牛那张被炉火熏得黝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梗着脖子，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瞪着林凌，胸膛剧烈起伏。
“军法？”
他怒极反笑，声音吼得整个院子都在嗡嗡作响。
“老子打了一辈子铁，不是给你当兵的！”
“我们是匠人！凭的是手艺吃饭！”
他伸出布满老茧和烫伤的大手，指着周围上百名铁匠。
“有本事，你今天就把我们这上百号弟兄全砍了！”
“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们，谁给你雁门关打造兵器！”
他身后的匠人们，也被这股悍不畏死的气势所感染，一个个挺起胸膛，手中的铁锤握得更紧了。
他们是匠人，有自己的傲骨。
谁当家，他们就给谁干活，但绝不受这份鸟气！
柳扶摇的小脸，已经吓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扯了扯林凌的衣袖，声音细若蚊蝇。
“相……相公，要不算了吧……”
林凌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他看着状若疯虎的王铁牛，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他甚至还笑了。
“砍了你们？”
林凌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得令人心慌。
“王师傅，你想多了。”
“你们都是手艺人，是雁门关的宝贝，我怎么舍得砍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越过王铁牛，落在了他身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
那年轻人，长得和王铁牛有七分相似，此刻正满脸愤慨地瞪着林凌。
张谦在来的路上提过一嘴，那是王铁牛的独子，王小锤，也是他视若性命的唯一传人。
林凌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对身后的张谦，使了个眼色。
张谦立刻心领神会。
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挥手！
“唰！”
两名早就蓄势待发的亲兵，如同捕食的猎豹，瞬间从他身后窜出！
他们的动作快如闪电！
铁匠营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那两名亲兵已经绕过王铁牛，一左一右，将王小锤死死按在了滚烫的地面上！
“锵！”
一声脆响！
一把冰冷的钢刀，直接架在了王小锤的脖子上！
这兔起鹘落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懵了！
“你们干什么！”
王铁牛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就要朝儿子扑过去！
“别动。”
林凌的声音，还是那么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王铁牛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王铁牛高高扬起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他死死盯着架在儿子脖子上的那把刀，眼珠子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林凌踱步上前，站到王铁牛面前，慢条斯理地说道。
“王师傅，你不是说，你不在乎军法吗？”
“那我就换个玩法。”
他的目光，落在了被按在地上的王小锤身上。
“你儿子，今年二十了吧？长得人高马大的，却没有参军。”
“按照我朝律法，和雁门关新颁布的兵婚令，这就是逃兵役。”
“按律，当斩。”
林凌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轻松。
“不！不关我儿子的事！”
王铁牛彻底慌了，他身上的所有傲气，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大人！林大人！您冲我来！这都是我的主意！”
“哦？”
林凌挑了挑眉。
“当然，我这个人，一向很讲道理。”
他看着王铁牛，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让你儿子，代你，去死。”
“二……”
林凌指了指柳扶摇。
“跪下，给我这位总工程师，磕个头，认个错。”
“然后，带着你的人，老老实实听她的话。”
“你选一个吧。”
“噗通！”
王铁牛没有丝毫犹豫！
他那魁梧如铁塔般的身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膝盖和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朝着柳扶摇的方向，将额头，狠狠地磕在了满是煤灰的地面上！
“砰！”
“是老朽有眼不识泰山！”
“砰！”
“是老朽狗眼看人低！”
“砰！”
“求大人饶我儿子一命！老朽……老朽给柳姑娘赔罪了！”
他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等他抬起头时，额头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整个铁匠营，落针可闻。
所有匠人，都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林凌。
他们心中那点可怜的傲气，此刻，早已荡然无存。
这个年轻人，是真正的狠角色！
他根本不跟你讲道理，他只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手段，让你屈服！
柳扶摇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吓得连连后退，小手紧紧抓着林凌的衣角。
林凌对张谦挥了挥手。
张谦会意，立刻让亲兵收了刀，将王小锤放了起来。
“爹！”
王小锤连滚带爬地跑到王铁牛身边，父子俩抱头痛哭。
林凌没有理会他们。
他走到柳扶摇身边，将那份高炉的图纸，重新塞回了她的手里。
“扶摇，现在，你是总工程师了。”
他看着那些，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的铁匠们，高声宣布。
“从现在起，这里，实行军管！”
“所有人，吃住都在营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外出！”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干活的。”
“我只要结果！”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
“三天之内，我要看到这座高炉，拔地而起！”
“三天之后，若是高炉还没立起来……”
林凌的目光，扫过王铁牛父子。
“你们所有人，就去跟我儿子，一起作伴吧。”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拉着还有些发懵的柳扶摇，转身就走。
“相公……”
直到走出了铁匠营，柳扶摇才回过神来，她看着林凌，眼神复杂。
“你刚才……好吓人。”
“吓人？”
林凌停下脚步，捏了捏她的小脸，坏笑道。
“我不吓人，他们会听你的话吗？”
“我的总工程师，以后腰杆要挺直了。”
他凑到柳扶摇耳边，压低了声音。
“谁要是不听话，不用告诉我。”
“你直接跟张校尉说，让他拖出去，砍了。”
“出了事，有我给你兜着。”
柳扶摇的身体，猛地一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一丝异样的悸动，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
这个男人，用最霸道的方式，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她抬起头，看着林凌那双深邃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里，少了几分怯懦，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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