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府库内那股混杂着黄金和血腥的燥热空气，瞬间凝固！
张谦那张刚刚因为大仇得报而泛红的脸，刹那间褪得没有半点血色！
“你说什么？！”
他一把抓住那名亲兵的衣领，双眼布满血丝！
“突厥人？多少人？！”
那亲兵被他吓得快要哭出来，声音都在发颤。
“黑压压的一片！全是骑兵！离关口……已经不到五里了！”
府库门口，那几名刚刚跪地效忠的城防军校尉，一个个面如土色，两腿发软。
完了！
雁门关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兵变，王泰的府兵和军械库的守军拼得两败俱伤，城防军更是群龙无首，人心惶惶。
这个时候，突厥人来了！
这简直是天要亡雁门关！
“是‘秃鹫’部落！”
赫连清歌那张清丽的脸上，也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快步走到林凌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他们的首领叫‘坤哈’，是草原上有名的豺狼，狡猾又残忍！”
“三千游骑，他们不会攻城，但足以将关外所有村镇劫掠一空，甚至可以绕过关口，突入腹地！”
“现在城中人心不稳，一旦被他们发现关内虚实，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急。
张谦和那几名校尉，也都用一种带着绝望的眼神，看向了林凌。
眼下，这位新主人，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然而。
林凌的反应，却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非但没有半点惊慌，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好事啊。”
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府库里，鸦雀无声。
张谦等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好事？
敌人都快打到家门口了，这算哪门子好事？
“大人……”
张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
“玩笑？”
林凌转过身，目光从一张张惶恐的脸上扫过。
“谁跟你们开玩笑了？”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千匹上好的草原战马。”
“三千颗可以震慑宵小的突厥人头。”
“还有，一场足以让本官，在雁门关，彻底站稳脚跟的立威之战。”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不是灾难。”
林凌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是送上门的大礼！”
狂！
太狂了！
张谦等人，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谈论三千突厥铁骑！
可不知为何。
看着林凌那双深邃而自信的眼睛，他们心中那几乎要溢出的恐惧，竟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盲目的，狂热的信任！
“大人！您下令吧！”
张谦第一个单膝跪地，那张刚毅的脸上，写满了决然！
“末将，愿为大人，死战！”
“愿为大人，死战！”
身后那几名校尉，也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他们的眼神，已经从恐惧，变成了嗜血的亢奋！
林凌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忠诚之心，效果拔群。
他看向张谦。
“城中能战之兵，还有多少？”
“回大人！我军械库本部，尚有四千弟兄可战！城防军……城防军经历大乱，恐怕能召集起来的，不足一万，且军心不稳，不堪大用！”
张谦如实回答。
“足够了。”
林凌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让赫连清歌，都感到心悸的笑容。
“传我命令！”
“开城门！”
“什么？！”
这一次，就连已经决定死战的张谦，都失声惊呼！
赫连清歌更是俏脸煞白，一把拉住林凌的胳膊。
“你疯了？！”
“现在开城门，等于自杀！”
“突厥骑兵一个冲锋，就能杀进城里来！”
林凌低头，看了看她那只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纤手，又抬头看了看她那双写满了“你是不是傻”的眸子，笑了。
“我的小清歌，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谁……谁关心你了！我只是不想给你陪葬！”
赫连清歌像是被烫到一样，闪电般缩回了手，脸颊飞起一抹红霞。
林凌没有再逗她，脸色一正。
“关上门，当缩头乌龟，只会让外面的豺狼，觉得我们软弱可欺。”
“他们会不停地试探，袭扰，直到我们露出破绽，再一拥而上。”
“但如果……”
林凌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我们把门打开，大摇大摆地请他们进来呢？”
“他们反而会怕。”
“他们会想，城里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是什么样的底气，才让我们敢这么做？”
张谦和赫连清歌，都愣住了。
空城计？
这……这也太险了！
“光是开门，还不够。”
林凌继续下令。
“张谦！”
“末将在！”
“把我们之前发下去的那些白布，全都收回来！”
“挂满城头！”
“再把周将军的灵位，就摆在城楼正中央！”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雁门关，正在办丧事！”
嘶！
张谦倒吸一口凉气，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敌人以为他们兵变内乱，元气大伤。
他们就偏偏摆出一副“我们正在内乱”的样子！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用最大的破绽，来掩盖真实的意图！
“高！”
“大人，实在是高啊！”
张谦激动得满脸通红，对着林凌，重重一拜！
“可是……”
赫连清歌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咬着嘴唇，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坤哈生性多疑，但也极为凶残。”
“若是他不管不顾，直接下令冲锋……”
“那就要看你的了。”
林凌突然转头，看着她。
赫连清歌一怔。
“我？”
“你不是说，你是草原上的狼女吗？”
林凌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狼，可不会傻乎乎地跟熊硬碰硬。”
“狼，最擅长的，是偷袭，是咬断敌人最脆弱的喉咙。”
他直起身子，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张谦，分一千精锐给她。”
“我要你，带着他们，从运水的密道出关。”
“像一根毒刺，给我死死地钉在突厥人的屁股后面！”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骚扰，偷袭，放火……”
“总之，我要让坤哈，坐立不安，不敢全力攻城！”
赫连清歌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着林凌，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战意的火焰！
这个男人，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了她！
这不仅是信任！
更是对她能力的最大认可！
“好！”
她没有半分犹豫，重重点头！
那一声清脆的回答，带着一股草原儿女特有的飒爽与决绝！
“记住。”
林凌看着她，脸上，又挂上了那副不正经的笑容。
“活着回来。”
“我府上的大床，还等着你来给我暖呢。”
“滚！”
赫连清歌啐了一口，俏脸通红地转身，带着张谦点好的一千精兵，快步离去。
看着她那英姿飒爽的背影，林凌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
“嘎吱——”
雁门关，那扇沉重得需要数十人合力才能推动的巨大主城门，在一片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地，完全敞开！
城门洞开，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城墙之上，挂满了白色的缟素，在风中猎猎飞舞。
城楼正中央，周信将军的灵位，被高高供起。
整座雄关，都笼罩在一股诡异的，肃杀的，办丧事的气氛里。
林凌一身黑衣，独自一人，站在城楼之上。
他负手而立，衣袂飘飘。
在他的视线尽头。
一条黑色的潮水，正卷着漫天的烟尘，席卷而来！
三千突厥铁骑，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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