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的大脑，嗡地一下，彻底停摆了。
他呆呆地看着林凌，又低头看了看库房里那堆积如山的“废品”，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销毁？
就地销毁？！
他身后的几个队正，也是一脸的茫然和不可思议。
大人，您没开玩笑吧？
甲字三号仓里那些，虽然是换下来的旧货，但修修补补，还能武装好几个营的府兵！
至于这丙字七号仓里的……
这他娘的哪里是火灾烧剩下的废铁！
这分明就是一批崭新的，连血都没见过的新货！只是被人用锅底灰抹了一层，做了个样子！
就这么销毁了？
这简直比拿金子打水漂还败家！
“大人……”李狗蛋喉结滚动了一下，鼓起勇气，还想再劝一句。“这些……可都是钱啊……”
林凌缓缓转过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李狗蛋。
那眼神里，没有怒火，没有威压，什么都没有。
平静得，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咕咚。”
李狗蛋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瞬间明白了！
这位巡查使大人，要的不是钱！
他要的，是府主大人的命！
这些兵器铠甲，就是王泰的钱袋子，是王泰的胆！
大人这是要当着王泰的面，把他吃饭的家伙，一件一件，亲手砸烂！
这是诛心！
比杀人还要狠一万倍的诛心之计！
想通了这一层，李狗蛋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了起来！
他再也没有半分犹豫，猛地挺直了腰杆，朝着身后的弟兄们，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
“没听见巡查使大人的命令吗！”
“销毁！把这些通敌叛国的罪证，全都给老子砸了！熔了！”
“出了事，老子一个人担着！”
那几个队正和士兵，被他这一嗓子吼得浑身一震！
他们看着李狗蛋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又看了看旁边那个神情淡漠的年轻人。
他们也懂了！
这哪里是销毁兵器？
这分明，是一场泼天的富贵！
今天，他们砸烂的，是压在雁门关所有士兵头上的大山！
今天，他们烧掉的，是府主王泰经营了十数年的根基！
“吼！”
压抑了多年的怒火，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砸！”
一名士兵双眼赤红，抡起手里的战刀，就朝着旁边一副崭新的明光铠，狠狠劈了下去！
“锵！”
火星四溅！
那副足以抵挡羽箭的坚固胸甲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白痕！
“他娘的！还挺硬！”
那士兵不怒反笑，扔了手里的刀，直接从墙角抄起一把用来锻造的八角重锤！
“给老子碎！”
他憋红了脸，用尽全身的力气，一锤，狠狠砸下！
“哐——！”
一声巨响！
那副精良的明光铠，应声凹陷下去一个巨大的坑洞！
这一声巨响，好似一个信号！
整个库房，彻底疯了！
“哐当！”
“砰！”
“哗啦——！”
士兵们抄起能找到的一切工具，锤子，斧头，甚至是直接用刀劈，用矛捅！
他们将那些堆积如山的“报废”兵器，一件件拖出来，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进行着破坏！
锋利的刀刃被砸出缺口！
笔直的枪杆被硬生生掰弯！
坚固的盾牌被砸得四分五裂！
整个军械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钢铁屠宰场！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士兵们疯狂的嘶吼声，汇成了一曲狂暴的交响乐！
李狗蛋已经杀红了眼，他脱了上身的铠甲，光着膀子，抡着一把大锤，把一箱一箱的破甲箭，砸得像一堆烂木棍！
林凌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库房门口，看着眼前的疯狂景象。
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角，将那股浓重的烟火味和铁锈味，送到他鼻尖。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王泰，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给我的刀。
现在，我用它，把你最宝贵的钱袋子，一刀一刀，剐得干干净净！
这，只是利息。
你的命，我很快，就会来取！
……
与此同时。
府主府邸，书房。
王泰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正把玩着两颗温润的玉石核桃。
他的脸上，挂着一丝猫戏老鼠的，残忍的笑意。
他已经等了快一炷香了。
他很想知道，那条不知死活的小狼狗，在庆余当铺里，挖地三尺，却只挖出一堆烂木头时，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就在这时。
“砰！”
书房的门，再一次，被人用一种近乎于撞碎的方式，猛地推开！
一名亲信，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冲了进来！
他的脸上，已经不是惊恐，而是一种，天塌下来般的绝望！
“府……府主！”
“完了！全完了！”
王泰的眉头，猛地皱起，那双眯起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寒光！
“又慌什么！”
“本府不是说了，天，塌不下来！”
那亲信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府主！林凌他……他根本就没去庆余当铺！”
“他拿着您的令牌，去了军械库！”
“军械库？”
王泰脸上的笑意一僵，但随即，又恢复了镇定。
“哼，张谦那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进不去的。”
那亲信听完这句话，哭得更凶了！
“进去了！张谦……张谦他，给林凌跪下了！”
“他打开了军械库的大门，说……说要全力配合巡查使大人，清查叛党！”
“啪嚓！”
王泰手中的两颗玉石核桃，瞬间被他捏成了齑粉！
他猛地站起身，那张肥胖的脸，因为震怒，涨成了猪肝色！
“你说什么？！”
那亲信被吓得浑身一哆嗦，颤抖着，说出了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
“他……他现在，正在丙字七号仓！”
“他把您……您存在那里的货，全都……全都当成叛国罪证，给……给销毁了！”
轰！
王泰的大脑，仿佛被一道九天神雷，劈得粉碎！
一片空白！
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在刹那间，血色褪尽！
他终于明白了！
庆余当铺是假的！
全城搜查是假的！
从头到尾，那条小畜生的目标，就是他藏在军械库里的，真正的命根子！
自己，被耍了！
被一条自己亲手捡回来的狗，狠狠地，咬断了喉咙！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疯狂的咆哮，从王泰的喉咙里，猛地爆发出来！
他一脚踹翻了面前那张百年紫檀木的书桌！
“林！凌！”
他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那声音，带着滔天的杀意！
“本府要你死！本府要将你碎尸万段！”
书房的阴影里，那两名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
“府主息怒！”
“杀了他！现在！立刻！马上！”王泰指着门外，状若疯魔！
其中一名老者，沉声提醒道。
“府主，巡查令还在他身上，此时动手，形同谋反！”
“谋反？”
王泰忽然笑了。
那笑容，阴森，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谁说，本府要‘公开’杀他了？”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小眼睛里，只剩下了纯粹的，恶毒的杀机。
“传令。”
“让‘影卫’，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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