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那一声嘶吼,带着哭腔与破音,把整个校场的喜气冲得一干二净。
周信脸上因神弓出世而涨红的血色,肉眼可见地褪去,剩下的,只有一片铁青。
公输班和一众工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谋反!
就地格杀!
这两个词砸下来,分量千钧。
王泰这狗日的,是要把他们所有人,连着这军器监,一起埋了!
“周信!林凌!给老子滚出来领死!”
一声粗野的咆哮从军器监外炸响,嗓音跟破锣一样难听。
轰隆,轰隆。
沉重而密集的甲靴践踏声,将四面八方堵了个严严实实。
王泰一身银亮帅铠,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嘴角咧开一个恶毒的弧度,那眼神,是猫抓耗子前的戏弄。
他身后,黑压压的虎卫营甲士挤满了街道,一张张上弦的硬弩对准了军器监的所有出口,淬毒的箭簇在日光下泛着幽绿色的光,阴森瘆人。
王泰得意洋洋地举起一卷金线镶边的手令。
“府主大人亲令!守备将军周信,勾结匪寇,滥杀朝廷命官,私造禁器,意图不轨,其罪,等同谋逆!”
“其麾下党羽,一并论处!”
“还不放下武器,跪地受死!”
府主手令!
这四个字出口,周信麾下的亲卫们,魂都快吓没了。
在雁门关,府主就是天,他的手令,就是天条!
亲卫们脸色惨白,握着刀枪的手抖个不停。
抗令,就是明着造反,那可是抄家灭门的罪过!
周信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一片惨白,一腔怒火堵在胸口,几乎要炸开。
他妈的!
府主大人常年闭关,从不理事,这手令,百分百是王泰这杂碎蒙骗来的!
可手令上的大印是真的!府主亲笔也是真的!
在这玩意面前,他就算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呵……”
就在这片压抑的死寂中,一声轻笑突兀地响起。
林凌提着龙筋破甲弓,不紧不慢,从周信身后踱步而出。
他迎着上千道能杀人的目光,脸上找不出一丝紧张,反倒挂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王泰,你他娘的拿张鸡毛令箭,就敢在这儿狗叫了?”
林凌的目光化作两柄利刃,直插王泰的眼底。
“派人刺杀老子的是你,跑去刘坤府上杀人灭口的是你,现在又伪造手令,带兵围攻军器重地!”
“我倒想问问,这雁门关里,到底谁是反贼?!”
这一字一句,落地有声,砸得人心头发颤。
本已六神无主的周信亲卫们,眼神瞬间就亮了,腰杆也挺直了几分!
对面的虎卫营甲士中,也起了一阵骚动,不少人脸上露出了疑色。
王泰的脸皮一阵抽搐,瞬间黑成了锅底。
他没料到,这死到临头的小杂种,嘴巴还这么硬,居然还敢反咬一口!
“放你娘的屁!牙尖嘴利!弓弩手准备!”
王泰眼中杀气狂涌,懒得再磨叽。
迟则生变!
今天必须把这两个家伙钉死在这里!
“放箭!给我把他射成刺猬!”
他攥紧的拳头猛地一挥,吼出了格杀令!
“咻咻咻!”
上千支弩箭离弦,化作一片乌云,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林凌和周信头顶压了下来!
周信瞳孔急缩,一把将林凌拽到身后,全身内力鼓荡,准备用肉身硬接这绝杀一击!
可就在这时!
“铛铛铛铛!”
另一阵更急、更快的破空声后发先至!
无数道金光在半空中爆开,精准无比地撞上了那片箭雨,将之撕得粉碎!
断裂的箭矢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跟下了一场铁雨。
这神仙打架的一幕,让场中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王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又惊又怒地扭头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谁他妈敢拦我!”
“踏!踏!踏!”
一种沉重、整齐,让人心口发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支百人不到的队伍,从街道拐角处缓缓现身。
这支队伍人人身披黄金重甲,手持造型奇特的金色强弩,脸上都扣着一张狰狞的鬼脸面具。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窒息。
为首那人身材格外高大,黄金甲的胸口雕着一头咆哮的麒麟。
他手中,擎着一枚纯金铸造的令牌!
“府主座下,黄金令使,奉府主之命,彻查刘坤通敌一案!”
“王泰,你好大的狗胆!竟敢矫传府主手令,在此同室操戈!”
令使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冰冷、嘶哑,不带半点人的感情。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王泰的心口,把他砸得脸色惨白如纸!
黄金令使!
府主最隐秘、最强大的亲卫!
这支部队从不轻易露面,一旦出现,就代表府主亲临!
他们怎么会来?
府主不是还在闭关吗?!
“不……令使大人!您听我解释!是周信他……”王泰彻底乱了方寸,舌头打了结,语无伦次地想要狡辩。
黄金令使却连听他放屁的兴趣都没有。
“拿下!”
两个冰冷的字从鬼脸面具下吐出。
“是!”
两名黄金甲士应声而出,身形一晃,竟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瞬间就出现在王泰的马前!
王泰身边的两名亲卫校尉刀刚抽出一半。
“咔嚓!”
两声脆响。
那两名黄金甲士一左一右,已经掐住了他们的脖子,随手一拧。
两个一流高手的脑袋,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了下去,哼都没哼一声。
王泰吓得亡魂皆冒,想也不想就要弃马逃命!
可其中一名黄金甲士只是隔空一抓!
一股无形的大手便攥住了王泰的身体,将他死死按在马背上,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这一切快得电光石火!
直到王泰被跟拎小鸡仔一样,从马上揪下来,重重摔在地上,他带来的上千虎卫营甲士才回过神。
他们看着那两个杀神一样的黄金甲士,一个个吓得腿肚子转筋,连呼吸都忘了。
黄金令使缓步走到场中,目光扫过周信,扫过公输班,最后,停在手持神弓的林凌身上。
他在林凌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你,就是林凌?”
林凌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
“从现在起,此案,由我接管。”
黄金令使的视线转向周信,或者说,是他手里那本账簿。
“证据,给我。”
周信刚要将账簿递过去。
被死死按在地上的王泰,喉咙里忽然发出一阵咯咯的怪笑,听得人头皮发麻。
“哈哈哈哈!证据?”
“你们以为,拿到一本破账本,就能定了我的罪?”
“天真!”
他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与怨毒!
“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