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微亮。
林家小院的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凌披衣走进屋,抬手挡了挡初升朝阳的光线。
院中凉风拂面,昨夜的疲惫一扫而空。
墙上悬挂着这次技术的样品复合弓,回头望去,只见赫连清歌悄悄跟在身后两步远处。
以往总是神采飞扬的她,此刻却低垂着头,双颊染着一抹不符合平日英气的绯红。
她一反常态地散下了凌厉的高马尾,任由青丝披散,隐隐遮住半边泛红的脸庞。
林凌见状不由失笑,想起昨夜月下那一场缱绻,不禁轻声问道:“昨晚累着了?”
赫连清歌闻言身体一僵,强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谁累着了!你信不信……”
她气急败坏地瞪了林凌一眼,不同的是多了几分羞恼,倒像是撒娇般别扭。
林凌不再逗她,顺势道:“是,我多虑了。你回屋多歇会儿。”
不知何时廊下多了几道身影,洛雪、苏若楣、白芷、柳扶摇和阮青鸢等人皆停下了手中活计,神色各异地望着院中这一对璧人。
见赫连清歌目光扫来,众女立即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纷纷掩唇轻笑,却又谁都没有多嘴打趣。
洛雪温婉地上前一步,柔声道:“清歌妹妹早。相公,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您昨夜也累了,先用点热汤暖暖身子吧。”
林凌点头笑道:“好,多谢洛雪。”
苏若楣噙着笑意瞥了赫连清歌一眼,意有所指地感叹:“哎呀,今儿的清歌妹妹,看起来格外有女人味儿呢。”
“是啊。”
白芷笑眯眯附和,“瞧这皮肤都被晨风吹得娇嫩嫩的……”
柳扶摇年纪小,不懂弦外之音,也笑嘻嘻地凑上来:“清歌姐姐今天好漂亮!就是走路好像慢了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呀?”
此言一出,赫连清歌立刻柳眉倒竖:“你说什么!”
她猛地挺直了身子,强装凶相瞪向柳扶摇。
小姑娘吓得赶紧躲到白芷身后,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问。
院中登时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连洛雪都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
赫连清歌面子上更挂不住了,又羞又恼地跺了跺脚:“笑什么笑!再乱嚼舌根,小心我…我撕烂你们的嘴!”
她强撑着摆出凶巴巴的神情,但落在众女眼中,非但无威慑力,反而有几分难得的娇憨。
林凌见气氛活跃,心情也很好。
不过,他心中的紧迫感却在这一刻涌了上来。
眼下的温存是短暂的,军需处的麻烦,还有那三十石的粮税,就像两座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心头。
三天时间。
如果他解决不了这件事,眼前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他的女人们,会被重新拉走充公,卖入青楼。
而他自己,下场只会更惨。
“我出去一趟,你们在家看好门户,不要与人发生冲突。”林凌对洛雪嘱咐道。
洛雪冰雪聪明,立刻就猜到了林凌要做什么,她美眸中满是担忧:“相公,你要去找你那位在军需营的叔父吗?可是……”
她欲言又止,昨日那军汉的蛮横,让她心有余悸。
“放心,我自有分寸。”林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必须去。
林虎,是他那个便宜老爹的堂弟,也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
虽然记忆里,这位叔父对他家向来不冷不热。
但毕竟是沾亲带故,又是军需营的老人,出面调解一下,或许能把这件大事化小。
林凌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大步走出了院门。
……
雁门关,军需营。
这里是整个关隘的后勤重地,一排排营帐连绵不绝,随处可见来来往往搬运粮草的士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水与牲畜粪便混合的复杂气味。
林凌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七拐八绕,终于找到了林虎所在的营帐。
他刚要掀开帘子进去,里面就传来一阵猥琐的笑声。
“虎哥,你那侄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一下子领了十个婆娘回去,个个都水灵得很!”
这声音,林凌记得,正是昨夜那个从他家里逃走的军汉。
这时,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屑。
“什么狗屎运,我看是催命符!一个泥腿子,还想养十张嘴?他交得出粮税吗?”
林凌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个声音,就是他的叔父,林虎。
他没有立刻闯进去,而是站在帘外,静静地听着。
“嘿嘿,虎哥说的是。不过昨天那个胡人小娘们,真他娘的带劲!那一脚,差点把老张的骨头给踹断了。”
“烈马罢了,有什么好稀罕的。”林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黏腻的贪婪,“要我说,还是他那个正妻,叫……洛雪的,那才叫真东西。那腰身,那脸蛋,啧啧……”
“虎哥也看上了?那敢情好啊。等他交不出粮,咱们直接把人提过来,到时候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帘子里的污言秽语,像一根根烧红的铁签,狠狠扎进林凌的耳朵里。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最后一丝关于亲情的幻想,碎得干干净净。
没什么叔侄情分。
没什么援手。
只有一群盯着他锅里,惦记着他女人的豺狼。
林凌面无表情地掀开了营帐的帘子。
油灯下,林虎和那个军汉正围着一张矮脚桌喝酒吃肉。
看到林凌突然进来,两人脸上的得意和猥琐瞬间凝固,换上了一副错愕。
林虎约莫四十来岁,身材臃肿,脸上堆满了肥肉。
他就是军需营里负责登记造册的一名管事,官不大,油水却不少。
“凌子?你怎么来了?”
林虎最先反应过来,挤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来找叔父,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林凌的目光从他脸上,缓缓移到那个军汉的脸上,又挪了回来。
“我要是不来,还真听不着这么热闹的话。”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帐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林虎脸上的肥肉抽动了一下,眼神沉了下去。
“你……听见了?”
“听见了。”林凌点点头,“叔父,你可真是我的好叔父。”
那军汉“噌”地站起来,指着林凌,外强中干地吼道:“小子,怎么跟虎哥说话呢!”
林凌看都没看他,眼睛只是盯着林虎。
“昨天晚上的人,是你派去的吧?”
话说到这份上,林虎也懒得装了。
他肥胖的身子往后一靠,陷进椅子里,用一种看穿一切的眼神打量着林凌,冷笑一声。
“是又怎么样?林凌,我劝你放明白点。你拿什么养活那十个女人?别说三十石粮,你现在拿得出三斗米吗?”
“那是我自己的事。”
“怎么能是你的事呢?”林虎慢悠悠地端起酒碗,呷了一口,“你是我林家的人,我这个当叔的,总得替你分分忧。我看你那些女人都是累赘,不如……匀给叔父一个?”
他那双小眼睛里,毫不掩饰地冒着淫光。
“就那个叫洛雪的,怎么样?你把她送过来伺候我,这次的粮税我帮你平了,以后还保你在军需营有口安稳饭吃。这笔账,划算吧?”
“砰。”
林虎的话还没说完,林凌已经到了桌前。
他不是踹,而是伸手抓住了桌沿,手臂青筋一蹦,硬生生将那张实木矮桌提了起来,然后狠狠往地上一掼。
桌子腿当场断裂,上面的酒肉碗碟碎了一地,汤汤水水溅了林虎一身。
那个军汉吓得连退好几步,撞到了帐篷的柱子上。
林凌就这么站着,俯视着瘫在椅子上,满脸惊骇的林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你,也配?”
林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一拍椅子扶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指着林凌的鼻子骂道。
“反了你个小杂种!来人,给老子把他拿下!”
他话音刚落,帐外立刻冲进来四个手持长矛的兵卒,将林凌围在了中间。
矛尖上冰冷的铁光,晃得人眼花,齐刷刷地对准了林凌的胸口和喉咙。
林虎重新坐下,脸上满是狰狞的笑意。
“林凌,看在你死去的爹的份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现在,跪下,给我磕个头。然后把你那个叫洛雪的婆娘,亲手洗干净了,送到我的床上来。”
“不然,今天你别想竖着走出这个门。我还会亲自带人去抄你的家,把你那十个水灵灵的婆娘,一个个全卖到最低等的窑子里去,让她们被千人骑万人跨!”
“我倒要看看,你这身骨头,到底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