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听后神情微动,忽地语调一转,语气似笑非笑:“哦?若是有朝一日,我要你的命呢?你也会毫不犹豫地交出来么?”
他神色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眼中更无半点杀意,像是在随口提问,可这番话却让祁不岳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怔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问题实在太过锋利,直指人心。
若稍有犹豫,怕是会被看作不忠;可若轻易应下,又不免让人怀疑其心不稳。
面对陈洛看似随意的询问,祁不岳额角渗出细汗,迟迟不敢开口。
见他神色凝滞,陈洛却并不急,淡然一笑:“无妨,你大可慢慢思量。人在陈家,时间多得是,我不会强迫你,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实则是给了他一份极大的宽容。
然而,祁不岳闻言后反倒咬紧了牙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退路可言?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语气铿锵有力:“家主,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从今日起,只要你一声令下,即便是要我这条命,我也绝不皱眉!”
说完这句话,他猛地跪倒在陈洛面前,双膝重重磕在地上,响声清脆,神情更是无比诚恳。
“我想学枪法!想学真正的无上枪道!”
祁不岳目光炽热,情绪几近爆发,“我不怕苦不怕死,我只是……不想再继续蹉跎!岁月漫长,时间如梭,可我实在熬不住了!每一天,每一夜我都在懊悔,我不想再后悔了!”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血性,那是压抑许久的渴望,也是对自身命运的挣扎与挣脱。
若是换作旁人来此表忠心,陈洛或许还会再多几分审视,可祁不岳不同。
这人虽看着憨,却骨子里有股死倔的狠劲儿。
能说出这些话来,已然代表他彻底下定了决心。
陈洛沉默片刻,忽地笑了,笑容中多了几分满意。
“好。”
他缓缓开口,语气平稳却自有力量,“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他看着祁不岳,眼神透出罕见的认可。
虽未曾经历七擒七纵,但陈洛已然将祁不岳收入麾下。
“起来吧,从现在起,你便是我身边的贴身护卫。”
陈洛转身迈步,背影沉稳有力,语调淡淡,“机会我已经给你,后面路怎么走,全看你自己了。”
祁不岳心中大喜,赶紧跟上陈洛脚步。
不多时,二人便出现在陈洛的院落之中。
可就在踏入那道幽深灵光交织的门户、进入洛河秘境的瞬间,祁不岳便忍不住彻底惊呆了。
他整个人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周遭灵气如潮、景物如画的秘境天地,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仙意。
他咽了咽口水,满脸的不可置信。
“居、居然就在家主的院子里?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他喃喃自语,惊叹不已。
谁能想到,陈洛竟然把这样一个能通往灵境、堪比宗门福地的入口,随意地安置在自家宅院中!
哪怕是赤风宗那样的庞然大物,也未曾有这等手笔!
而这,仅仅只是陈洛的开始。
按照以往惯例,陈洛并未多言,抬手之间,一道纯粹而锋锐的剑道原气直接注入祁不岳体内。
祁不岳身体一震,顿时感觉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血肉骨骼如同被烈火炙烤般疼痛,却又隐隐生出一种破而后立的清明。
“咬牙挺住,此为根基所塑。”
陈洛语气淡淡,却蕴含着不可动摇的威严。
祁不岳咬牙坚持,丝毫不敢怠慢。
虽然他所主修的并非剑法,但陈洛这一道剑意,并不单单只是剑的意境,更像是天地之道的投影。
其中包含着杀伐、冲破、蜕变与锋芒。
若能将其融入自己的枪法中,定可令自身战力质变。
剑与枪本为同宗一脉,皆为破敌兵器。
如今以剑为引,将两者意境相辅相成,未来之路,必定可更上一层楼!
除此之外,陈洛还特地挑出了几套契合祁不岳根骨与悟性的顶尖枪法,一一相授。
虽说眼下他根基尚浅,难窥全貌,但只要能初窥门径,便足以在修者之间脱颖而出,称雄一方。
若真有一日修至圆满,成就无上,枪出之际,定能举世无双!
当然那是未来的事了。
就目前而言,祁不岳离那个境界还远着呢,别说山高水远,简直是天堑难越。
“好生修炼。”
陈洛平静地吩咐道,语调不高却异常坚定,“其他杂事,我会交给张楚他们处理。你现在的全部目标,只有一个,尽快突破金丹境。”
这话落下时,他神情冷峻,目光如炬,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掌控感。
祁不岳听了这话后,心中的激动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上,声音都有些颤抖:
“多谢家主大恩!属下一定拼死修行,绝不辱没您的栽培与信任!”
说完,他深深叩首,额头触地。
陈洛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再说话。
当一切安排妥当,他便转身,独自一人出了秘境,身影干脆利落,仿佛这世间再无可留恋。
这一幕,被站在远处的赵兰儿她们看得一清二楚。
她们原本期盼着陈洛出关后,哪怕只与自己说上一句话、看上一眼,也好过日日空等。
可如今,陈洛始终没曾回头,更连正眼都未曾扫过她们一下。
那种被漠视的失落,几乎将她们的心一点点撕开,却又无可奈何。
……
丰海城·东来客栈。
离开陈家之后,陈洛一路行来,脚步轻缓,却又直指此地。
在抵达客栈门前后,他并未贸然入内,而是神识微动,传音而出。
片刻之后,便见一道人影匆匆从楼上疾奔而下。
来者正是郭碧春。
她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与紧张,身影在楼梯口几乎小跑着冲下来,裙袂翻飞,眉眼灿然。
当她来到陈洛面前时,还努力深呼吸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几分情绪。
“碧春见过恩公。”
她郑重地躬身行礼,姿态端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却更多的是感恩与恭敬。
事实上,自陈洛出关那一刻起,便察觉到了郭碧春等人的行踪气息。
虽未曾刻意窥探,但福伯终归是筑基境强者,放眼整个丰海之地,实在太过显眼,根本无处藏身。
所以,陈洛便干脆主动找上门来。
此次,他只打算见郭碧春一人,至于福伯,倒是未曾惊动。
“你千里迢迢赶来,我身为东道主,无论如何也该出面见上一面。”陈洛温声开口,面带笑意,语气却依旧平静如常。
“碧春实在是迫不得已……父亲之命,不敢违抗。”
郭碧春脸上露出愧色,轻声解释道,“原本我并不想打扰恩公清修,是我唐突了。”
陈洛摆了摆手,道:“无妨。我又不是金仙大帝,见个面又能如何?”
陈洛淡然一笑,目光落在郭碧春身上。
“此番前来,郭家应该不只是为了道谢那么简单吧?”
陈洛面带笑意,语气虽然温和,却带着一丝让人无法抗拒的威压。
郭碧春低垂着眼帘,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中透着一丝迟疑:“回恩公,父亲他们……的确是另有打算,想以碧春这残缺之身,试图攀附恩公。但碧春心里清楚得很,这根本不可能,也不敢有任何妄想。”
说话间,她从衣袖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储物戒指,双手奉上。
那枚戒指在光下微微泛着冷光,足见其内所藏物品定非凡品。
“这是家族的一点心意,还请恩公收下。碧春……别无所求。”
她神色虔诚,目光坚定,举止之间透出一股谨慎与恭敬,仿佛唯恐越界半分,便是对陈洛的亵渎。
她很清楚,自己今日之所以仍站在这里,全是陈洛一念之间的恩泽。她所能做的,唯有奉上谢礼,以表心意。
陈洛看了她一眼,没有推拒,径直抬手将戒指收入掌中。
“行,礼物我收了。”
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洒脱,“至于过往,那都是过眼云烟,若一直活在过去,人生该多累?”
他语调微缓,目光悠远,仿佛穿透尘世间无尽的恩怨情仇:“凡事都得向前看,只有活得潇洒,活出风采,那才对得起自己。”
他说得平静,语气里却隐隐透出一种沧桑。
人生如棋,棋落无悔,他早已将自己的步步艰辛化作对旁人的宽慰。
大道理或许谁都懂,但未经他人苦,怎可轻言劝人看开?
陈洛从未奢望三言两语便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轨迹,那不是他的性子。
唯有亲身去经历,去选择,方能活出属于自己的锋芒。
他给的,仅仅是一线生机,至于能不能抓住,那是郭碧春自己的造化。
眼前这女子,命运坎坷、历尽沉浮,相比那些惨死之人,能够活下来,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碧春知道。”她低声说道,双目微红,声音里带着颤意,却更显真诚:“定不负恩公所望。”
她双手抱拳,郑重作礼,神情中满是感激和坚定。
陈洛微微一笑,目光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杀个人么?”
此言一出,郭碧春愣在了原地,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旋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
她喃喃道:“今日……是那约定之期?”
陈洛并未作答,只是轻轻点头,神色淡然,仿佛要杀的不是仇敌,而只是清扫尘埃般的平常事。
郭碧春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整个人仿佛在那一瞬间被点燃了内心的火焰,周身都多了几分凛然杀意。
“碧春愿意前往!”她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没有半分犹豫。
这件事,她一直铭记在心。那段过去,就像钉在骨血里的毒刺,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如今恩公要她随行,她岂有推辞的道理?
她万万没想到,陈洛竟会记得这段过往,更想不到他愿意将这份复仇的机会亲手交给自己。
“好,到时便由你手刃仇人,也算是和过去彻底告别吧。”陈洛语气平静,却有种说不出的力量。
这一句话,像是拨开了郭碧春心头密布多年的阴霾,让她心中郁结顿时化作滚烫的泪水。
她强忍着情绪,但终究抵不过内心的激荡,眼眶泛红,声音颤抖:“恩公……”
她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所有的感激、愧疚、痛楚交织在一起,只能化作一个动作。
“恩公在上,请受小女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