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已不是那个孤身无依的少年。
直到刘雪完成行礼,缓缓起身,陈洛才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灵位前。
动作极为轻柔地伸出手,像是怕惊扰了他们的清梦一般,拂去了灵牌表面落下的一层淡淡的灰尘。
“爹,娘……”
他低声唤道,嗓音沙哑,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孩儿已经替你们报了仇。那些伤你们、辱你们的仇人……都已伏法。你们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话虽平静,却仿佛斩断了宿命的锁链。
他还想说些什么,唇角轻动,终究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将两块灵牌收入储物戒中。
每一个动作都慎之又慎,像是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不容有半点差池。
整个过程显得格外缓慢,像是在与某种情绪做最后的告别。
刘雪没有出声,只是走上前,默默地握住了陈洛的手。
她的掌心温热而柔软,像是要将一份坚定与心疼一起传递过去。
她没有说一句话,可陈洛却感觉到了千言万语。
她明白他的痛,体会他的苦,也理解他内心那道再也无法弥补的缺口。
良久之后,陈洛望着空荡荡的灵堂,低声开口:“走吧。”
这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那些曾经的记忆,那些关于父母的笑容与叮嘱,那些年少时的欢喜与忧愁,仿佛在这一刻全都消散于尘埃中,留下一种说不清的落寞与空虚。
离开时,整个陈府寂静得诡异,府内上下,仿佛一夜之间死气沉沉,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空旷。
大门口,陈平形容枯槁,神色颓败,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
看到陈洛的身影从大门内走出,他连滚带爬地冲了上来,脸上的神情带着急切、慌乱和几分可怜巴巴的哀求。
“陈洛!你二伯现在修为尽废,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求你,求你告诉我,留儿……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陈洛冷冷看他一眼,神色平淡地开口:“我没下死手。”
陈平猛地一怔,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光亮,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浮木。
“真的?!”他脱口而出,眼神发亮,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激动。
可陈洛的神情依旧如冰:“别高兴得太早。以他那种性子,生死……难料。”
陈洛丢下这句话后,懒得再和陈平废话,领着刘雪离开。
“夫君,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自己的血脉究竟源自哪里吗?”
刘雪轻声说道,眼神温柔,手指轻轻拉着陈洛的手,声音中带着几分迟疑和探寻,“或许问问他们,会有答案的。”
陈洛闻言沉默片刻,随即摇了摇头,语气低沉:“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终究不是我的亲人。从今往后,我的亲人,就只剩下你了,雪儿。”
那一瞬,他的声音虽轻,却如暮鼓晨钟,带着无法动摇的决绝与坚定。
刘雪听着他这话,心头泛起一阵酸楚。她知道,陈洛的过去,一直是个疤。
他表面不在意,但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些纠缠不清的身世与过往,一直如阴影般跟随着他。
她本想再劝,但望着陈洛泛着疲惫的神色,只得轻轻点头,不再多言。
她确实喜欢听关于他的故事,喜欢探索他曾走过的路,喜欢试图靠近他尘封的内心深处。
但相比之下,她更不忍他再陷入任何痛苦与挣扎。
……
就在陈洛搅动东陵陈家风云的这一天,地灵洲的另一端,也同样风起云涌。
玄灵门事变的消息,早已如暴风骤雨般,席卷整个大陆,传遍所有修真界的耳目。
那一日,罗家灭门的惨剧震惊八方,而玄灵门,也几乎在一夜之间,从一个庞然大物,坠落谷底。
昔日掌控无数资源、掌管一域秩序的宗门,如今只剩下一位孤苦伶仃的金丹修士苟延残喘。
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仅仅只是一个名字。
陈洛。
这两个字,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魔神之名,赫然出现在各大势力情报堂的第一行。
起初,许多人并不相信。他们好奇,这个陈洛,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此人?
甚至有不少修士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造谣,以假消息扰乱玄灵门外部盟友的军心。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信息被翻出,陈洛过往的一些蛛丝马迹也随之浮出水面。
从东陵陈家,到玄灵门,再到那场血腥屠戮,一环扣一环,线索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当所有人意识到这个看似“根的年轻人竟真是横扫玄灵门、屠灭罗家两位金丹的幕后之人时,整个地灵洲都震动了!
陈洛,这个名字,犹如烙印般,深深烙在了无数势力的情报卷宗上。
许多大宗门和隐世家族,纷纷出动探子,疯狂打探有关他的所有信息,哪怕只是一个细节、一句闲谈,也不愿错过。
……
与此同时,赤风宗内。
“你说什么?!”
听到弟子禀报的消息,沈云手中的茶盏猝然滑落,砰的一声砸在石阶上,茶水四溅,香气四散。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脸色变幻,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说,陈洛杀了罗家的两位金丹?还将整个玄灵门踩在脚下,无人能挡?”
那声音几近颤抖,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震惊还是恐惧。
当初在路上,祁不岳曾经神情古怪地提到陈洛,说他很可能已经对罗天佑下了杀手。
但那时候,沈云根本没放在心上,以为不过是小辈的猜测,甚至还有几分狐疑。
可现在,她不得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这不仅仅是杀一人那么简单,这是在公然挑衅整个修真界的秩序!
一想到这儿,她连背脊都泛起寒意,哪里还敢逗留片刻,立即带着祁不岳连夜返回宗门,根本不敢在外多留。
而祁不岳,也因此被父亲禁足,说什么都不肯让他离开。
陈洛,在他们所有人的眼中,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不论他曾经有过怎样的过往,如今的所作所为,都让人感到震骇。
赤风宗,无论如何都不能与这样一个疯子牵扯上丝毫关系!
可偏偏,现实往往最是打脸。
如今的陈洛,不仅亲手斩了罗天佑,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无数修士的面,直接将罗雄诛杀当场,血染长空,毫不留情!
这一战,不仅让罗氏一族从地灵洲彻底除名,也彻底改写了修真界的格局!
而玄灵门,如今的玄灵门,只怕早已经换了掌舵人!
原本那个高高在上的超级宗门,就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背后的推手,竟然只是陈洛一个人!
罗雄是谁?
那可是金丹中期的顶尖强者!
坐镇一方多年,修为深不可测,威压八域。
可即便是这样一个人物,竟也挡不住陈洛一击,被他活生生地斩于剑下!
沈云如何能够不震惊?
她那原本淡然如水的心境,竟在此刻泛起层层波澜,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疯归疯……”
沈云喃喃低语,眼神有些发直,“可谁能想到,这家伙,竟然真有疯的资本啊……”
这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妖孽!
“师尊,这种事情弟子怎敢妄言?!”
季凌儿此时已经忍不住情绪,急急说道:“外面早就已经传疯了!整个地灵洲的各大势力都在打探陈洛的来历,甚至连一些隐世世家,都亲自出动探子了!”
她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消息一股脑地倾诉出来,语速飞快,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是真的悔了。
当初在丰海城的时候,陈洛明明就在她身边,可她偏偏没能看出对方的潜力,反而错失良机。
如果当时主动一些,说不定现在和他产生纠缠的人,就是她而不是花慕琴了!
“像他这样的天骄,如果能得到他的青睐……”
季凌儿低声嘟囔,眼底不自觉地闪过一抹艳羡与悔恨,“那将来的路,绝对是一片坦途啊,甚至有可能……改变我的一生!”
沈云听着她的低语,却没有开口责备。
她能理解季凌儿的想法。
在这修真界,资源、机缘、靠山,往往决定一个修士未来的高度。
而陈洛现在所展现出来的潜力,已不单纯是未来可期,而是几乎注定将引领风潮、搅动风云的存在!
“快,随我一同去觐见宗主!”
沈云一声低喝,衣袂翻飞,语气中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急迫,“此等大事,片刻都耽搁不得!”
她飞快地列举出数个名字:“另外,把祁不岳他们父子叫上,还有花慕琴,还有廖落樱,一人都不能少!”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复心中翻腾的情绪。作为赤风宗的峰主之一,她知道,这一刻必须稳住!
说话间,她的脚已然迈出殿门,步伐比任何时候都要快,根本不敢有丝毫耽误!
季凌儿一愣,旋即回过神来,赶紧点头,快步从身后追了上去。
但还未等她们踏出山门,忽然之间,宗门上空便传来一道苍劲有力、清晰嘹亮的声音,宛如天雷滚过宗域上空,惊动四野。
“各大峰主,速来大殿!”
言辞简短却掷地有声,足见事态紧急到何种地步。
沈云抬头望了眼天空,眼中微露复杂神色,低声呢喃:“看来,消息已经传到了宗主的耳中了。”
沈云有些无奈一笑,给季凌儿交代了几句以后,自己先行前往宗门大殿。
不多时,赤风宗大殿之上,列座齐整,各大峰主皆已到齐。
放眼望去,那些平日里端坐如山的长老与执事们,此刻竟无一人神色如常。
个个神情各异,有的皱眉不语,有的彼此交换眼色,有的更是目露震惊,显然还未从那重磅消息中回过神来。
廖沧海站在大殿正中,身披灰蓝色长袍,面容肃穆,语气低沉地开口道:“罗雄死了。”
寥寥四字,如雷贯耳,在整个大殿中炸裂开来,激得众人齐齐一震,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沈云站在人群一侧,眉头紧锁,眼神晦涩。她早已知道实情,此刻却只能苦笑一声,强自按捺住翻涌的心绪,暗道一声:“果然传开了……”
而廖沧海的那句话,还未彻底落下,就已引来全场哗然。
“罗雄?你是说玄灵门的那位罗雄?他怎么可能会死?!”
“此人已是金丹中期巅峰,坐镇地灵洲数十年不倒,谁能杀得了他?”
“宗主,你是不是听错了?还是说……魔教出手了?除了魔教,谁还有这等能耐?”
猜测之声此起彼伏,数位长老更是惊得直接站了起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莫非是冥影宗的人?”
一名执事低声道,“他们前些年就和玄灵门交恶,或许是趁机报复?”
“或是东边的阴魁教?那群人阴毒狠辣,最擅暗中出手!”
“也不排除幽冥谷,那个地方藏龙卧虎,连我们都查不清底细。”
众说纷纭,甚至有峰主干脆走出座位,当场走到殿中央,想要问个清楚明白。
就在这混乱的氛围中,廖沧海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神色凝重而冷峻地说道:“罗雄并非死于魔教,也不是幽冥谷之流所为,而是死在一位名叫陈洛的青年手中。”
此言一出,众人一愣,随后皆露出迷茫与错愕。
“陈洛?这个名字怎么从未听说过?”
“宗主,你确定没弄错?”
“一个青年,居然能杀罗雄?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