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与刘雪踏剑而上,身形倏然拔地而起,宛若双燕凌空,御风而行,转眼间便化作一道绚丽的流光,破空而去,直奔东陵方向。
寒梅墨雪乃是上品飞剑,不论速度还是稳定性,都远胜于如今那头尚显稚嫩的三纹雷兽,更能为陈洛省去大量舟车劳顿。
这道光芒划破天际,疾速飞掠过丰海城上空,炽白剑芒如彗星拖尾般璀璨,引得城中无数人仰头惊叹。
不少人目光追随着那两道光影,面露复杂神色。
那是羡慕,是惊艳,是震撼……却也藏着几分深藏的嫉妒与酸涩。
曾几何时,他们眼中的刘雪,不过是个被逐出家门的弃女,一个软弱无能的村姑。
可如今呢?
她嫁了个能御剑飞行的夫君,修为突飞猛进,气质脱胎换骨,连带着整个刘家都仿佛跟着飞黄腾达了。
这突如其来的逆袭,让太多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有羡慕,有嫉妒,更有不甘,刘雪她们一家,怎么就能这么好命啊?!
这一程的路途着实不短,遥遥千里,哪怕以陈洛和刘雪如今堪称恐怖的遁速,也足足飞了将近十天时间,才算勉强抵达目的地。
东陵城,位处地灵洲中心地带,四通八达、灵脉交汇,虽说谈不上是最富庶的城市,却也足以稳居二线之列,无论是资源、人口还是城防力量,都不容小觑。
若是与丰海城相比,几乎好了何止十倍。
这也正是当年陈家人为何会看不起陈洛的根本原因之一。
在东陵陈家这些高高在上的族人眼中,一个被流放到偏远小城、还沦为赘婿身份的废物子孙,根本不配再姓陈,甚至连踏进陈家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而如今这场所谓的“婚礼邀请”,到底是不是鸿门宴,陈洛心中也并不清楚。他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又打的什么算盘。
但他并不畏惧。
这一日,东陵陈家张灯结彩,通体金红,喜气盈门,整个府邸被装点得富丽堂皇。
连角落的花圃都铺上了崭新的灵石碎晶,泛着点点灵光,昭示着这是一场意义非凡的大喜之事。
宾客络绎不绝,人流如织,几乎都是地灵洲有头有脸的各方势力,带着厚礼前来祝贺。
作为地灵洲第一大族之一,东陵陈家平日里便极少举办这样的盛会,今日却为一人操办,陈家长孙陈宇的婚事。
陈宇在家族内地位极高,嫡系出身,修为不弱,又极得家主宠信。他这一婚,可谓牵动无数目光。
而更重要的是,这场婚礼的另一位主角,是来自瞭望都的大族,郭家的千金郭碧春。
郭家身处地灵洲最核心区域,势力庞大,底蕴惊人,族中更有金丹境强者坐镇。论地位,足以与陈家平起平坐,甚至略胜半筹。
郭碧春在家中排行老三,自小便聪慧过人、修为出众,被誉为“郭家三春”中最不可小觑的一位天之骄女。
陈宇能够迎娶到她,哪怕名义上是门当户对,实则也是一种难得的高攀。
在这种强强联姻的局势之下,哪怕陈宇贵为嫡孙,对郭碧春也不敢有丝毫轻慢,生怕得罪了这位未来的内当家,也怕惹恼郭家那位在金丹境高居不下的太上长老。
婚宴尚未正式开始,陈府前厅却已人声鼎沸。
这时,主母之一的中年夫人面带不安,皱眉问道:“怎么回事?留儿不是早就去送请柬了吗?陈洛那小畜生就算不敢回来,留儿也该回来报个信了吧?怎么到现在影子都不见?”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焦虑,似乎心头浮现了某种不安的预感,握着茶盏的手指也微微收紧了几分。
在她身旁,一位中年男子缓声安慰:“夫人莫慌。留儿出发时,是由五位家族供奉级的高手亲自护送,连那位擅长追踪的蓝鹰长老也在。你说这世间谁还能伤得了他?”
他话虽如此,眉宇之间却也不太轻松,显然心里并不像嘴上说的那般笃定。
另一人跟着说道:“多半是陈洛那个家伙,耍小聪明故意拖延时间吧。这种无耻的伎俩,他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哼,拖拖拉拉,只会坏事。”
“不过按照时间来算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在回到的路上了。”
中年男子是陈家排行第二的儿子,名叫陈平,站在他身旁的那位穿着体面、神色略显尖刻的中年妇女,自然便是他的妻子黄芳。
而所谓的“留儿”,正是他们夫妻的小儿子陈留。
“那不是……陈洛?”
陈平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宾客来往的方向,余光却忽然捕捉到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下意识地偏过头,盯着那人看了两秒,旋即眼神一凝,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真是陈洛!我还以为认错了呢!”
尽管这几年没再见过面,陈洛的模样已有些许变化,但骨子里的那股清冷和从容,还是让他一眼认出。
“那……留儿呢?他人在哪儿?”
黄芳语气陡然拔高,脸上的笑容早已褪去,眉头紧锁,嗓音都带着一丝隐隐的颤抖。
那种突如其来的不安,仿佛是一股阴影,从心口悄悄弥漫开来,令人莫名发寒。
她的目光快速扫向陈洛身边的女子,眉梢不自觉地一挑。
那位穿着素雅长裙的年轻女子,气质沉静清丽,肌肤如雪,虽未多言,但站在那里自带一种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黄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那女的是谁?墨家那边的人?”
陈平眯起眼睛打量片刻,点头道:“多半是墨如烟吧,长得确实像……不过这些年也听说过,墨家那边身份不低,能出来抛头露面的,估计也只有她。”
他们并不知道东陵如今的变故,更不了解陈洛这些年来的经历和身份变化,在他们眼里,陈洛依旧是那个当年被送去墨家、受尽冷眼的小子。
所以,自然而然地,他们把刘雪误认成了墨如烟。
只是这会儿,他们压根没心情去确认什么身份,心思早被“陈洛居然回来了”这件事冲得七零八落。
陈洛此时已经带着刘雪走到了陈家大门前,停在了距离众人约莫四五米的位置。
大门内张灯结彩,热闹喧嚣,宾客满堂,而陈洛站在门外,却神情冷静、面无表情,目光淡漠地扫过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陈家的热闹,与他无关。
他是陈家人不错,但当初自己的婚事是如何草草定下,又是如何被送去墨家的,他们比谁都清楚。
那时候,陈家对他的态度,就像对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连一句体面的送别都没有。
再看如今,陈宇风光大嫁,宾朋满堂,门前车水马龙……
这般强烈的落差,哪怕心如止水,也难免会泛起几许涟漪。
“夫君……”刘雪轻轻开口,语气里满是心疼,她没有多言,只是抬起手,紧紧握住了陈洛的手掌。
她察觉到了他的情绪,那是一种藏得很深,却依旧能被她捕捉到的情绪波动。
她比谁都清楚,若当初陈洛在陈家哪怕能有陈宇一半的地位,命运的轨迹便绝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不会入赘墨家,更不会落得那些旁人冷嘲热讽的日子。
陈洛的嘴上总是说着不在意,可刘雪心里清楚,有些东西,是会跟着人一辈子的。
“我没事。”
陈洛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微微侧头冲她笑了笑,那笑意并不浓,却透着一股久违的释然,“当年的事早就翻篇了,我也早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陈洛。”
“不过……我该拿回来的,我一定亲手拿回来,一分不少。”
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种坚韧的力量,仿佛从沉默中破土而出。
这时,一道气急败坏的喊声骤然打断了门前的平静。
“陈洛!留儿哪去了?速速说来!”
黄芳怒气冲冲地从家中冲了出来,身子像一头发狂的母豹子一般,脚下步伐急促,火气腾腾地直奔陈洛的方向。
人未到,尖锐刺耳的骂声便已隔着半条街传了过来,像是要撕破这清晨的宁静。
“陈洛!你个混账东西!你把陈留弄哪去了!”
她脸上的怒火几乎能点燃空气,一双眼睛瞪得滚圆,额头青筋直跳,活像要吃人一般。
紧随其后的是陈平,脸色也是阴沉得吓人,周身透着压抑的愤怒。
他一言不发,却满脸的寒意,像是压着一股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他们原以为,这次出去的陈留肯定会跟陈洛一块儿回来,可直到现在天都快黑了,陈留的影子却连个影儿都没见着,只有陈洛一个人安然无恙地踏进了门槛。
这让陈平怎么能不多想?又怎能不急?
“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怕不是半路上被灵兽给咬了吧。”
陈洛站在院中,神色淡然,语气平静得几乎让人怀疑他心里是不是压根就没有任何波澜,甚至嘴角还带着一抹讥讽般的笑意。
“你才被吃!你全家都被灵兽吃得干干净净!”
黄芳闻言直接炸毛,怒不可遏地破口大骂,声音嘶哑,带着刺耳的沙哑与撕裂感,仿佛一瞬间就化作了一个街头泼妇,杀气腾腾,恨不得一口咬死陈洛。
她咬牙切齿地冲到陈洛面前,眼睛都红了,抬手便要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但她的手还未完全扬起,陈洛的反击却早已先至。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小院,像是某种引爆器,瞬间让空气都凝固了。
黄芳整个人被打得踉跄倒退两步,身子一个不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脸颊上浮起一道鲜红的掌印,整张脸都僵住了,呆滞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陈洛语气低沉,字字冰冷,目光犀利得像刀子一样,“再敢胡言乱语一句,我不介意直接撕烂你的嘴。”
他站在原地,语气不疾不徐,脸上的表情却冷得如同刀削一般,丝毫没有一丝愧意。
站在他身侧的刘雪,此刻同样寒着脸,神色中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清冷之意。
她站得很直,一只手下意识地搭在陈洛手臂上,另一只手缓缓握紧了拳头,显然在压抑着刚才那一瞬间的愤怒。
刚才若不是陈洛动作太快,她恐怕早已替夫君出手了。
“他刚刚才回来,一脚还没踩稳门槛,就要被人指着鼻子骂?”刘雪冷冷扫了黄芳一眼,眼神中透着冰霜。
“你还敢打我?陈洛你这是造反了啊!”
黄芳这才反应过来,捂着脸高声尖叫,双眼圆睁,嘴唇颤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是你二伯母!你敢打你长辈?你还有没有教养?你离家几年,把人教你的东西都喂狗吃了吗?你眼里还有没有一点尊卑?还有没有一点家规礼数了?”
陈平终于忍不住怒火,猛地站了出来,猛地一步踏前,双拳紧握,满脸的怒容再也掩饰不住,怒视着陈洛,声音里带着几分怒吼般的压迫感。
陈平立马站了出来,目露凶光。
“教养?哼,那也得看对谁讲。”
刘雪眸光一寒,冷声说道,“像你们这些人渣,连畜生都不如,还跟你们讲道理?我看啊,该直接开打才对!”
她话音刚落,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这一句,掷地有声,掀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