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唇,耳边嗡嗡作响,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知道孟力是在打趣,但偏偏他说的那些,又句句在理,叫人无法反驳。
她是真的尊重陈洛,也真心欣赏他的才华。
只是……那种关系,真的可以去主动靠近吗?
见她羞窘难言,孟力也没再继续追问,反倒摆摆手,哈哈一笑:“好好好,不说便不说,全凭火姑娘心意。”
“到底该如何抉择,是你自己的事。我不过是个粗人,说几句闲话罢了。”
孟力一笑,并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纠结。
火灵秋此刻只觉得脑袋乱成了一锅粥,思绪翻涌不息,心中五味杂陈,难以理清。
不得不说,孟力方才那番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说得她一时竟无从反驳。可就这么将自己轻易送出去,哪怕是心中真的动摇了,也太过廉价了些吧?
她终归是女子,哪怕习剑多年,也不是那种可以不顾一切、不计后果去投入某人怀抱的性子。
若真如此,别说矜持两个字,就连那一点自尊,也怕是都丢了个干净。
更别提,在这关系尚未明朗之际便贸然迈出这一步,旁人又会怎么看她?将来她又如何自处?
自己与陈洛相识,不过两月有余,从最初的争锋对立,到后来因剑童赌约而跟随左右,说到底不过是一场机缘巧合。
哪怕如今以剑童之名追随在他身边,那也是因为她赌输了,而非心甘情愿。
火灵秋心里明白,身为剑童,哪怕她原是金丹天骄,也等于是将命交在了陈洛手中。
这不是师徒,更不是朋友,而是一种几近契约的束缚。
这也意味着,从她认下“剑童”这一身份起,今生今世便只能属于陈洛一人。
无论是名义上的,还是命运上的。
想到这里,火灵秋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
一想到将来的岁月,她或许会随着年华老去、容颜渐衰,而那份所谓的坚守,终将被世人遗忘,甚至连陈洛……是否会始终记得她,也未可知。
那样的结局,她不敢细想。
不用孟力提醒,火灵秋自己都已感受到一股无以名状的悲凉与孤独。
原来,这便是注定无法转身的命运。
而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另一边的局势也愈发紧张起来。
罗雄已被飞剑压得连连后退,身形飘忽、狼狈不堪,虽然尚未受致命伤,但从气势上来看,已经彻底被压制。
他手中的长剑与寒梅墨雪不断交锋,灵光激荡间,发出阵阵金属交鸣之音,寒意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席卷而来,让他喘不过气。
每一次挥剑都像是在与死神博命,只要稍有闪失,寒梅便会破防而入,将他斩于剑下。
此刻的他,就如在刀尖上跳舞。
若不能及时脱困,这场对决从“胶着”到“溃败”,不过眨眼之间。
“邱其破!你还在等什么?难不成非要老夫请你出手不成?!”
罗雄终是忍不住了,爆喝一声,声音中满是恼怒与不甘。
他脸上早没了刚才的威风,全然是气急败坏的模样,但眼下命都快保不住了,脸皮算什么?
他是真急了!
自己被困于飞剑合围中,早就到了极限,若不是凭着一口元气硬撑,这会儿早已败下阵来。
可偏偏邱其破那个老东西,竟然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旁边看戏!
这也太不讲义气了!
“你再不出手,我真要死了!”
他吼得嗓子都快冒烟,可邱其破却依旧纹丝未动,只皱着眉头,脸色铁青得像锅底灰。
邱其破此刻心中也憋着火,既恼火罗雄将自己架在火上烤,更懊恼自己也确实陷入了两难。
不是他不想帮,而是现在的局面,实在太过棘手。
一边是罗雄身陷险境,若不援助,恐怕很快便会败北;但另一边,陈洛那小子实力深不可测,飞剑操控更是匪夷所思。
更何况旁边还站着个火灵秋!
她虽未动手,但那眼神分明就透着警惕与敌意。
若自己真敢动手,她必定会第一时间出剑!
一旦开打,那可就成了二对三!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己方都无任何胜算。
“娘的……这狗日的局面,哪是打架?分明是找死!”
邱其破额头冒汗,浑身发紧,双手早已微微颤抖,暗暗咬牙,却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
因此,他才一直躲在旁边观望,不敢贸然出手。
眼见罗雄已经连半点尊严都顾不得了,堂而皇之地朝自己开口求援,邱其破若再装作无动于衷,任由其孤军奋战,等此战落幕之后,他在宗门上下恐怕也不用再混下去了。到时候,别说什么大长老的位置,怕是连玄灵门的山门都进不去。
他咬牙切齿地低骂了一句:“娘的!这摊浑水不是我主动跳进去的,是罗雄那个老东西非要拉我下水!”
可这事哪能说得这么简单?
若真把罗雄这条命交代在陈洛手上,外人看起来或许也会把账算到他邱其破头上,说他关键时刻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更别提,他与罗雄再怎么有嫌隙,表面上也是一个阵营的。
可问题是,那小子陈洛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他虽面色清俊,年纪也不大,可一出手便将罗雄压得毫无还手之力,连他那柄“寒梅墨雪”飞剑也仿佛有灵一般,杀伐凌厉得让人心悸。
邱其破越看越觉得这事不对劲。
这小子到底是谁教出来的?哪门哪派有这等剑修天才?
正思索间,陈洛忽然看向他,嘴角微扬,神情冷然,却忽然放声大笑。
“我要的,不过是罗雄的命。”陈洛轻描淡写地说道,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其余人等,只要不出手,我便既往不咎,今日之事,一笔勾销。”
“至于玄灵门的未来,呵呵,我可没兴趣插手。”
话语平淡,甚至称得上冷静,可落在邱其破耳中,却如惊雷炸响。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这话什么意思?
别人或许听不明白,可他怎会不懂?
陈洛这是在给他递台阶,更是在暗示他,只要今日他不出手,顺势站到陈洛这一边,罗雄一死,玄灵门门主之位将唾手可得!
罗氏一族自此败亡,玄灵门空出一个话事人。
能坐上这个位子的,除了他邱其破,还有谁?
想到此处,他心跳猛然加快,连带着背后都起了一层冷汗,眼神从迷茫变得明亮起来。
那可是门主之位啊!
他这些年不敢妄动,是因为罗雄压得太狠。
可今时不同往日。
而且,放眼整个玄灵门,此时的局面也确实不能再添战火了。
宗门之内,已折损两位金丹强者,再失一人,无异于抽筋断骨。
若真把这些年来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中坚力量尽数折损,那别说外敌,光是内部震荡便足以让玄灵门从此一蹶不振。
更何况,宗门之下还有上万弟子,数十个分支,若宗门崩塌,他们该何去何从?
一时间,邱其破不禁陷入两难。
但还没等他表态,周围那些平日里最懂察言观色的弟子、长老已经纷纷开了口。
“大长老,您可不能再犹豫了啊!”有长老率先站出,眼含恳切。
“如今宗门已失二位金丹,若连您也出事,玄灵门怕是真要完了!”又一人附和,语气焦急。
“是啊!弟子愿为大长老分忧!此事本就是罗氏一族一手造成,凭什么让我们所有人一块陪葬?!”
“不错!宗门不是他罗雄一个人的,门主之位更不是世袭传承的!”
“他们罗家祸水东引,反倒要把我们一门人逼上绝路,这说得过去吗?”
“宗门上下成千上万人,岂能因一人而全毁?我等不服!”
原本还只是几句窃窃私语,不想顷刻之间竟如山洪暴发,涌成一片汹涌声浪。
所有人都看得明白了,如今若是还一味与罗雄绑在一条船上,那便是自寻死路!
相比之下,站到陈洛身边,或许才是明智之选。
再说了,邱其破可是稳坐玄灵门多年,仅次于门主的存在。
若是扶他上位,不论资历还是能力,谁都挑不出毛病。
这时候,再没人愿意替罗雄张口说一句好话,甚至连他昔日的亲信都站到了对面。
气氛骤变,罗雄面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仿佛随时会被气得吐血。
这下,甚至都不用邱其破发话,罗雄便气得险些吐血!
“你们!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若不是罗氏一族一手建立起玄灵门,哪来的你们今日的地位?!”
罗雄怒不可遏,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嘶哑中透着恨意。
可他终究是分身乏术,心神一乱,防御便有了空隙,身上顿时被飞剑划出数道血口,鲜血迸溅。那些飞剑之中附带的剑意更是如跗骨之蛆,一旦侵入体内,便疯狂冲击五脏六腑,似要将他彻底搅碎!
“噗...”
一连几口鲜血喷出,罗雄脸色惨白如纸,脚步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啪啪……啪啪……”
就在这时,陈洛缓缓鼓起掌来,那笑容从容而讥诮,声音不疾不徐却充满威压:
“原来你们罗氏一族早就已众叛亲离,宗门上下都对你怨声载道。这才是真正的可悲啊,连最基本的凝聚力都没有,如何谈称霸修真界?”
陈洛的话如刀,刀刀剜心。
“你...”
罗雄牙关紧咬,艰难地擦去嘴角血迹,语气低沉却依旧带着最后的倔强与不甘:
“陈洛!你赢了!今日老夫认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只求你就此住手,大家各退一步,如何?”
他喘着粗气,沉声道:“我只求能诛杀那些背叛宗门的叛徒!只要你愿放我一马,玄灵门往后便是你的,我亲手交给你又如何!”
此言一出,刚才那些纷纷与他撇清关系的长老与弟子,全都面色骤变。
这老狗,连脸都不要了?!
为了一条命,竟要把整个宗门拱手送出!他这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将整个罗氏一族的颜面碾得粉碎?
“呵呵……”
陈洛嗤笑一声,语气冰冷得仿佛连空气都结起霜来。
“你现在的命在我手里,还敢谈条件?你说的那些东西,只要我愿意,杀了你之后自然唾手可得。”
他一步步走近罗雄,眼神讥讽而锋利:“你以为自己还有价值?不,你错了……你的那些所谓筹码,在我眼里全都一文不值。”
陈洛微微侧首,飞剑环绕四周发出“嗡嗡”轻响,那是灵力激荡的回响,杀意蓄势待发。
他低声一笑,那声音中没有怒火,只有轻蔑与审判:“你现在唯一的作用,不过是助我磨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