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城失魂落魄地走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
镇上的路灯昏暗，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个孤单的游魂。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片冰凉，可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江辰……”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羞辱、不甘、嫉妒、恐惧……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最后都化为了一股阴冷的怨毒。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他低声嘶吼着，眼神变得狰狞起来，
“你没有行医资格证！你是非法行医！就算你治好了镇长的女儿又怎么样？程序不对！你就是个野路子！”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对！程序！规矩！
他治不好病，但他懂规矩！他掌握着给别人行医资格的权力！
只要卡住这一点，他就能让江辰永远都抬不起头来！永远都只能当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赤脚医生”！
想到这里，高建城的心里稍微找到了一丝平衡。
他直起腰，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阴沉而坚定。
他快步朝着卫生院的方向走去。
……
钱镇长家。
张婶已经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上面还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翠绿的葱花。
江辰确实是饿坏了，道了声谢，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快，但动作却不粗鲁，自有一种沉稳的气度。
钱卫民和王秀莲就坐在他对面，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吃。
王秀莲的眼神里，是纯粹的感激和慈爱，就像在看自己的亲儿子。
而钱卫民的眼神，则要复杂得多。
有感激，有敬畏，还有一丝作为领导者的审视和考量。
这个年轻人，太不简单了。
医术通神，这自不必说。
更难得的是，他身上那股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气度。
面对自己的下跪，面对妻子的哭求，他始终保持着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和淡然。
这样的人，绝非池中之物。
他救了倩倩，这份恩情大过天。
怎么报答，是个问题。
给钱？
钱卫民觉得，用钱来衡量这份恩情，是对这位江神医的侮辱。
而且，他隐隐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要的，恐怕不止是钱那么简单。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江辰已经吃完了面，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他放下碗，擦了擦嘴，感觉身体里重新涌上了一股暖流，疲惫感也消散了不少。
“多谢张婶，面很好吃。”他客气地说道。
“哎呦，江神医您喜欢就好！锅里还有，我再去给您盛一碗？”张婶受宠若惊地问。
“不用了，饱了。”江辰摆了摆手，然后将刚刚写好的药方，递到了钱卫民面前。
“钱镇长，这是方子。”
钱卫民连忙双手接过，像是在接一份无比重要的文件。
他看不懂上面那些龙飞凤舞的字，但他知道，这就是女儿的救命符。
“江神医，这药……有什么讲究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一天一副，早晚各煎一次，饭后温服。”江辰交代道，
“先吃三天，三天后我再过来复诊，根据情况调整方子。另外，这几天让倩倩的饮食清淡一些，忌辛辣油腻，忌生冷寒凉。多喝点小米粥养养胃气。”
“好好好！我们都记下了！”王秀莲在一旁赶紧点头，把江辰的每一句话都当成了圣旨。
江辰点了点头，该说的都说完了，也是时候该提一提自己的事了。
他正准备开口，却装作不经意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寥落。
“唉，可惜啊……”
钱卫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紧张起来：“江神医，怎么了？是倩倩的病还有什么变数吗？”
“那倒不是。”江辰摇了摇头，目光望向窗外，带着几分萧索，
“我只是在想，我这一身医术，若是能有个正经的地方施展，帮助更多像倩倩这样被病痛折磨的人，那该多好。”
他没有直接提困难，而是先说自己的“理想”，把自己放在一个悬壶济世的高尚位置上。
钱卫民是什么人？
人精中的人精！
一听这话，他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
他想起白天妻子跟他说的话，孙百草说高建城在打压这个年轻人。
再联想到刚才高建城那难看的脸色和狼狈的离去……
钱卫民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他试探着问道：“江神医的意思是……您想开医馆？”
“有这个想法。”江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语气里带着几分苦涩，“不瞒您说，铺子我都租好了，就在镇西头十字路口，想着装修好了，就去办手续。结果……”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但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结果怎么样？”钱卫民追问道，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结果工商局的人来了，说我没有行医资格证，不让装修，还给我下了个停业整顿通知书。”江辰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混账！”
钱卫民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
他怒了！
彻彻底底地怒了！
他女儿的救命恩人，一个能起死回生的神医，竟然因为一张狗屁的“资格证”，被那帮有眼无珠的东西给拦住了！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行医资格证……行医资格证……”钱卫民咬着牙，来回踱步，“这事是卫生院管的吧？负责人是……高建城？”
他猛地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江辰。
江辰没说话，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然后喝了一口。
他这个默认的态度，比任何控诉都更有力量。
钱卫民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是高建城！
绝对是那个庸医在背后搞鬼！
他自己治不好病，没有本事，就因为嫉妒，就因为在自己面前丢了面子，就去卡一个真正有本事的大夫！
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谋财害命！这是草菅人命！
要是江辰今天被他卡住了，来不了他家，那他的倩倩……
想到这里，钱卫民的后心猛地窜起一股寒气，紧接着，就是滔天的怒火！
“好！好一个高建城！好一个卫生院院长！”钱卫民气得浑身发抖，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当了这么多年干部，最恨的就是这种不干实事，只知道玩弄权术，打压排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官僚！
“江神医！”钱卫民转过身，看着江辰，脸上满是愧疚和愤怒，
“这件事，是我识人不明！是我工作的失职！您放心，我绝不会让您这样有真本事的人，受这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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