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公子,这不关奴婢的事,是陆公子做主的,奴婢先回杂役所做饭了。”大姐熊腰用力一躬,说完拔腿就跑远了。
柳眠风把玩着手中折扇,不动声色地看着。
陆承霄朝着两人拱手,讨好地笑了笑,在这冰天雪地里,竟有春风拂面之感,让烦躁的绿衣师兄面色缓和些许,低沉的嗓音如同清泉淌过耳畔。
“师兄,此女命硬,去杂役所埋尸正好治治后山的煞气,她现在修为尽失就是一介凡人,量她也不敢多说什么,若师兄介意她留在阳鼎峰——避免遇上美腰峰的师妹,我和无暇师姐说说让她去云雨峰杂役所也是可以的。”
绿衣师兄冷笑一声,背着手神情倨傲。
“卧榻之侧,岂容仇人鼾睡,你怎么保证她不会向我报仇?不会泄密?不会在暗地里动手脚?”
“我不能保证,但师兄堂堂内门弟子,出类拔萃,区区一个凡人如何能威胁师兄安睡呢?今日师兄放过她,便是对她有不杀之恩,她应该感恩戴德才是,记恨师兄那就是恩将仇报。”
陆承霄说着朝着柳师兄友好地笑笑。
“柳师兄,你说是不是?反正阳鼎峰现在缺人手,主要我要是天天打杂,哪有时间看书修炼啊?”——精准拿捏对方痛点。
柳眠风不由回味起昨晚和李师叔颠鸾倒凤的情景,舒服地让人浑身骨头都发软,才一晚下来,他的境界更加地凝实。
阳鼎峰除了一个内门执事,连个正儿八经的师父都没有,他想要结金丹,想要突破金丹期,只能从这些长老身上下功夫。
如今更是和李师叔春风一度,自然要趁热打铁。
李师叔昨晚说:“诗不错。本座最喜这句‘西窗词冷无人诵’,下次若还能有此等佳作,或许可多指点你几次。”
柳眠风收敛心神,看向绿衣男修轻轻笑了笑。
“王师弟,陆师弟这话在理,一个没了修为的凡人,翻不出什么浪来,杂活也需要人干,避免她和美腰峰的人撞见,打发去云雨峰换个杂役过来便是。”
绿衣王师兄没有说话,脸色依旧不是很好,像是吞了只苍蝇。但柳眠风发话了,他也不好再反驳,只是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好了,就这样吧,陆师弟你快去处理此事,饭后过来我洞府,师兄指点下你修炼。”
“是,多谢柳师兄,多谢王师兄。”
陆承霄赶紧道谢,柳眠风回以浅笑,绿衣男修却是面色不善,皮笑肉不笑,一副“等着瞧”的架势。
陆承霄带着王蔷去云雨峰,下石阶时还感觉到如芒刺背,看来是被那王师兄记恨上了,不过他没什么虚的,云雨峰的妖女都想要他的命,绿衣王不过是一个阳鼎峰的鼎炉而已,先排队吧。
路上王蔷始终低着头,陆承霄便开口打破沉默。
“到了云雨峰杂役所,你就跟着那些大姐做事,埋尸、洗衣都简单,别多嘴、别多问,保你安稳。”
王蔷眼眶泛红,长叹一口气声音沙哑。
“多谢陆公子……若不是你,我今日怕是……”
陆承霄摆了摆手:“不用谢我。”
*
饭后陆承霄赶紧前往柳眠风院中,脚步匆匆。
以前只觉得他爹每日忙得不见人影,是劳碌命。
如今自己每日脚不沾地,是劳苦命。
见陆承霄到来,柳眠风将手中折扇给他。
“陆师弟,你看看,这是李师叔赠我的折扇,上面是她的题诗,你看看怎么回?”
什么?还要回?
写一首敲门诗不够?还要继续……
曹子建也会才尽啊,更何况他?
陆承霄一脸高深(苦大仇深)地打开折扇,他就说怎么大冷天的,柳师兄还摇扇子,感情是李师叔送的,难道……他成功了?
“恭喜柳师兄如愿以偿啊,李师叔竟然赠你香扇,可见对你十分满意!那个……李娇兰的事情,师弟就全仰仗师兄周旋救命了。”
赶紧提醒对方兑现承诺。
“小问题,等她出关我‘成全’她便是。”
柳眠风不以为然,虽然李娇兰是玄阴之体,但是修为也就那样,和她双修对他而言没有什么诱惑,吊着她还是轻而易举的,眼下抱紧李师叔大腿更为重要。
陆承霄低声念出来:“寒潭本无波,因风皱千愁。烛泪映孤影,雁字回时梦难收。琴瑟空悬知音少,残局未解已深秋。莫道西窗词冷透,且看庭前月如钩。”
不愧是教出鱼幼薇的师父,果然有两把刷子。
这诗写得,婉约中带着点寂寞,寂寞里又透着点暗示。
可惜啊,他陆承霄不是知音,他只是一个在夹缝中求生、还得兼职给人写情诗的苦命人。
“陆师弟,李师叔这个怎么又是五个字又是七个字的?这……是诗还是词?我该回个什么样的?”
柳眠风叹了口气,显得有些苦恼,开始翻动桌上的诗词选集(临时抱佛脚)。
对方开始提需求,但自己连需求都没搞明白。
“师兄,这是杂言诗,诗句字数可长可短、同时不遵循格律诗的对仗、平仄、押韵规则,比如‘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就是典型的杂言诗,直抒胸臆即可。”
“那你也弄一个吧。”柳眠风点点头,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陆承霄脸僵了僵,扯出一抹笑。
对方表示:道理我懂了,活还是你干。
陆承霄不禁在心里暗叹一口气。
淦!好难啊!直抒胸臆——他对李师叔没半点想法,有啥胸臆可抒?
“师兄……什么时候要啊?或者……您有什么想对李师叔说的话?多少给师弟一个方向啊……”
柳眠风放下书,看着他,面无表情,眼神炽热地说:“我想要结金丹。”——需求非常明确,且远大。
“结、结……金丹……”
陆承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大哥你是不是对我的能力有什么误解?唉……
“李娇兰出关就在这两日,师弟我回去想想办法……师兄您可千万别让她来打搅师弟构思啊!五日后!五日后给师兄交卷!”
柳眠风眼睛瞬间亮了:“结金丹你都有办法?!行!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五天!”
陆承霄赶紧找补道:“诶诶诶……师兄,我只是说表达出来要‘结金丹’这个意思,没说李师叔包给‘结金丹’的啊,师弟能做的也只有把诗改到师兄满意,李师叔那边全靠师兄的个人魅力和风采。”
柳眠风却不管这些,折扇一合拍在掌心,眼里满是期待:“你只要把‘想结金丹’的心思写得恳切又不谄媚,剩下的我自有办法。这五天里,别说李娇兰,就是王师弟去烦你,我都帮你挡着!”
陆承霄听得嘴角抽搐——这哪是给方向,分明是把“求丹”的压力全甩给他了。
话已出口,再反悔只会惹柳眠风不快,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那……师兄可得说话算话,别让旁人来扰我。”
“放心!杂役所的活你也不用干了!”柳眠风哈哈大笑起来,仿佛结金丹就在眼前。
陆承霄一脸惆怅地离开阳鼎峰,鱼幼薇是李师叔徒弟都还没有混到结金丹,柳师兄想得也太美了。
管它呢,时间紧任务重。
还是先回去炼丹,写诗有灵感再胡编乱造吧。
陆承霄二话不说关上房门就是炼,炼得头晕眼花、满脸焦黑就爬起来练剑清醒一下。
三天三夜烧完了储物袋的药材。
看着空荡荡的储物袋,他欲哭无泪。想了想,决定去阳鼎峰后山“借”点药材,妖女峰(云雨峰)还是太危险了,万一冒出个师姐“热情”地拉着他进房“双修”,这等艳福他无福消受,也没命享。
采药的时候,老有蜜蜂在他身边“嗡嗡嗡”飞来飞去,吵得他心烦。下山的时候,陆承霄看着那几个蜂巢,眼珠一转,顺手就把它们的老巢也给端了。
回到房里,继续他的炸炉(划掉)炼丹大业。
“主人,你在做什么?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三岁小孩一样玩泥丸子?还不抓紧时间炼丹?过去八天了,你再炼不出丹,七天后鱼幼薇就要你好看了。”
小老头盯着搓丸子的陆承霄啧啧两声,他只见过练功走火入魔的,没听过炼丹炼出魔障的。
“你懂什么,我先把丹药搓出来再炼,这叫‘预制丹’,省得药材在炉里烧成渣,连个丸形都聚不拢。”
陆承霄头也不抬,尽量搓得圆溜些。
“之前烧了那么多药材,一半是因为控火差,另一半就是控制灵力揉合药材太慢,还没揉好就烧成了药灰,还不如我直接用手搓好,等下丢进炉里,好歹能保住个形状,成功率总能高些。”
小老头凑过去,皱着鼻子闻了闻:“还加蜂蜜?你这是炼丹还是做糖球?谁炼丹加蜂蜜啊?”
“不加蜂蜜球就散了,蜂蜜又不影响药效……你管我做什么,能炼出丹就行。”
陆承霄把搓好的药丸子摆在托盘上,足足有二十多个,大小不一,看着确实像堆粗糙的泥丸子。
他擦擦手点燃丹火,小心翼翼地把三个药丸子丢进炉里,灵力探过去,控制着火候只在炉底绕圈。
小火慢炖,力求稳妥。
这次火没窜高,没一会儿就飘出股淡淡的药香。
最后一股焦香传出,药丸子四分五裂比云雨峰出产的干尸还要干巴,不过确实是个焦黑的……球形。
继续。
淦!
继续!
淦!又不行!
继续……
如此反复折腾,临睡前,他终于弄出了一颗勉强能看、只是颜色格外焦黑的丹药。
对着这炼丹生涯的“处女作”,陆承霄几乎要泪目了,抱着一种悲壮又愉悦的心情入睡。
翌日醒来,他两眼一睁,才猛地想起——柳眠风的诗还没写!交卷时间到了!
吓得他剑都不练了,冲到门口,对着那几棵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四季青开始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抓耳挠腮。
终于在日落之前,憋出了一首他自己都看不太懂但感觉挺“直抒胸臆”的诗,赶紧写在纸上,像揣着救命符一样塞进胸前衣襟,疾步赶往阳鼎峰交差。
希望能糊弄过去。
“哟!这不是陆师弟嘛?又去云雨峰啊?今天好像没有师姐传唤你吧?”
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挡在了演武场通往阳鼎峰的石阶处,此人身高九尺有余,肌肉虬结,像头成了精的黑熊。
正是韭叶著名的“钉子户”——石刚烈。
据说他初来时是个营养不良的豆芽菜,没有师姐看得上给他“传功”,后面他可能是受了刺激,报复性成长,可惜发展过度,越长越糙,还是没有哪个师姐“下得去口”。
导致他一直滞留韭叶峰,竟凭一己之力(和无处发泄的精力),硬生生修炼到了筑基巅峰!
殊不知“因祸得福”的他无差别地嫉妒,看不爽,每个去云雨峰接受“传功”的师兄弟,特别是陆承霄。
“石师兄,师弟有急事,麻烦让让。”陆承霄心里着急,只想赶紧过去。
“哼!陆承霄你太嚣张了!整天往内门跑,占着茅坑不拉屎!修为一点长进都没有!今天不给你点教训,实在影响我的道心,让我难以突破啊!”
石刚烈声如洪钟,带着浓浓的嫉妒和不忿。
陆承霄:“……”这理由都行?